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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八,沪上的年味被湿冷的空气裹挟着,艰难地渗入福寿里的每一个角落。空气里多了油炸食物和劣质鞭炮的味道,掩盖了平日的煤烟与腐朽气息。林婉茹起了个大早,用昨日齐家送来的白面,掺和着糙米,蒸了一锅难得的白面馒头。馒头的香气在狭小的亭子间里弥漫,引得隔壁的孩子扒在门缝上张望。
莫雪莹穿着母亲连夜赶制出来的新棉袄——用的是齐家送来的藏青色厚布,虽然式样简单,但针脚细密,保暖妥帖。她小口小口地咬着暄软的馒头,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属于孩童的血色。
“娘,好吃。”她小声说,眼睛里带着久违的亮光。
林婉茹摸摸她的头,心口酸涩又满足。“慢点吃,锅里还有。”她自己只掰了半个馒头,就着一点咸菜,慢慢地咀嚼。每一口食物,在她这里都需精打细算。
吃过早饭,林婉茹开始整理房间。纵然家徒四壁,她也想在年节里维持一份体面。她用旧报纸仔细糊了糊墙壁上漏风的缝隙,将唯一一张摇晃的木桌擦得发亮。齐家送来的那匹红布,她剪下一小块,给莫雪莹扎头发,剩下一小条,则系在了门把手上,算是添一点喜庆。
忙碌间歇,她坐在床边,拿起针线,继续缝补一件莫雪莹的旧内衣。阳光透过糊着报纸的窗户,吝啬地投下几缕光斑,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映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脆弱感。
“咳咳……”莫雪莹又轻轻咳嗽起来。
林婉茹立刻放下针线,倒了一杯温水,又将齐管家送来的西药粉兑了一点,喂女儿喝下。看着女儿喝下药后微微蹙起的小眉头,她的心也跟着揪紧。这药,又能支撑多久?下一次,又该拿什么去换?
绝望如同附骨之疽,稍有空隙便啃噬着她的心神。她甩甩头,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遥不可及的困境,只专注于眼前——让女儿平安度过这个年。
这时,门外传来张婶略带讨好的声音:“莫太太,在忙呢?”
林婉茹起身开门。张婶端着一小碗油汪汪的炸肉丸站在门口,脸上堆着笑:“家里炸了点丸子,给雪莹尝尝鲜。”
“这怎么好意思……”林婉茹推辞。
“哎呀,邻里邻居的,客气啥!你们娘俩也不容易。”张婶不由分说地将碗塞到林婉茹手里,目光却飞快地在屋内扫了一圈,尤其在莫雪莹的新棉袄和桌上那盒没吃完的进口饼干上停留了片刻。“还是齐家心善,总接济着……要我说啊,莫太太,您也得为自己和孩子的将来打算打算。这齐家少爷,我看着对雪莹倒是上心……”
林婉茹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疏离:“张婶费心了,莹莹还小,这些事不提也罢。多谢您的丸子。”她将空碗递还回去,明显不愿多谈。
张婶讪讪地接过碗,又说了两句闲话便离开了。
关上门,林婉茹靠在门板上,深吸了一口气。张婶的话,像一根细刺,扎在她敏感的神经上。她何尝不知齐家的接济并非长久之计,又何尝看不出齐啸云那孩子对莹莹的维护?但莫家如今是戴罪之身,她绝不能,也不愿让女儿的未来,背负上“依靠施舍”或“高攀”的名声。她的莹莹,值得更堂堂正正地活着。
她走到女儿身边,将炸肉丸递给她,柔声道:“莹莹,记住,别人的东西再好,也不能白白要。我们要靠自己。”
莫雪莹似懂非懂,但看着母亲严肃的神情,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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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栖水镇。
年关的集市比前几日更加热闹,人流摩肩接踵。莫老憨今天运气不错,网到了几条稀罕的大鲫鱼,卖了个好价钱。他揣着鼓囊囊的钱袋,脸上是掩不住的喜气。
“桂娘,走,给阿贝买那惦记了好久的头花去!”他拉着妻子,挤过人群,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