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赞许,“再来,写‘地’。左边一个‘土’,右边一个‘也’。土地,就是生养我们的泥土……”

    时间在笔尖与纸张的摩擦声中悄然流逝。炭炉里的煤块偶尔发出“噼啪”的轻响,屋外弄堂里传来模糊的市井之声。但这方寸之间,只有少年清朗的讲解声,和女孩偶尔低低的、认真的应和。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

    莹莹面前的毛边纸上,已经歪歪扭扭地写满了“天、地、人、你、我”这五个字,一遍又一遍。越到后面,字形越稳定,虽然谈不上好看,但已初具模样。

    “今天就到这里。”齐啸云收起笔墨,“这五个字,你要记熟,不仅要会写,还要明白意思。明天去老先生那里,他可能会考你。”

    “嗯!”莹莹用力点头,小心翼翼地将那张写满字的纸抚平,看了又看,才珍而重之地夹进识字课本里。

    齐啸云起身告辞。林月茹送他到门口,又说了许多感谢的话。齐啸云只是摇头,走到弄堂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

    那间低矮的灶披间门口,瘦小的女孩还站在那里,手里紧紧抱着那本识字课本,目送着他。见他回头,她立刻扬起一个有些羞涩却无比明亮的笑容,用力挥了挥手。

    齐啸云也挥了下手,转身,汇入弄堂外稍显宽阔的街道。寒风扑面,他却觉得心里有种温热的充实感。

    帮助一个想读书却读不起书的孩子,这种感觉,似乎比他背出一篇艰涩的古文、得到先生的夸奖,更让人……满足。

    ---

    第二天,未时将至。

    林月茹给莹莹换上最干净的一身衣裳——一件半旧的枣红色夹袄,虽然打了补丁,但洗得很干净。又用梳子沾了点水,将她枯黄的头发梳顺,重新扎好。

    “去了老先生那里,要听话,认真听讲,不要多话。”林月茹细细叮嘱,“若有旁的孩子……莫要与人争执。知道吗?”

    莹莹点头如捣蒜,心思早已飞到了那棵歪脖子枣树下。

    “去吧。”林月茹摸了摸女儿冰凉的小脸,将识字课本和那支小楷毛笔、半块墨锭用一块旧布包好,递给她。

    莹莹接过布包,像捧着稀世珍宝,深吸一口气,迈出了家门。

    弄堂里的积雪化了些,路面更加泥泞湿滑。莹莹小心地避开积水,朝着弄堂口走去。越靠近外面,房屋似乎稍稍齐整了些,人也多了起来。有妇人在门口生炉子,有孩子追逐打闹,还有收破烂的摇着铃铛慢悠悠地走过。

    不少目光落在她身上。同福里就这么大,谁家有什么事,很快就能传开。莫家母女搬来两年,虽然低调,但那样出众的容貌气度(哪怕落魄了,林月茹的仪态依旧与周遭格格不入),早就引人注目。如今听说那小姑娘要去念书了,更是惹来各种打量和议论。

    “哟,这不是莫家小囡吗?这是要去哪儿啊?”一个坐在门口剥豆子的胖妇人扬声问道,语气里带着几分探究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莹莹脚步顿了顿,低着头,小声回答:“去……去认字。”

    “认字?”胖妇人笑了,笑声有些夸张,“啧啧,真是书香门第出来的,落魄成这样了,还想着念书呢?认得几个字,能当饭吃?”

    旁边几个闲汉也跟着哄笑起来。

    莹莹的脸瞬间红了,不是害羞,是窘迫,还有一丝难言的愤怒。她咬紧下唇,没有回应,加快脚步,几乎是逃也似的穿过了那片令人不适的目光和笑声。

    终于,她看到了那棵歪脖子枣树。

    树在弄堂最外侧,挨着一堵较高的院墙,树下是一间比周围房子稍大些、但也十分老旧的平房。门是普通的木板门,漆早已剥落,但门口打扫得很干净,没有积雪和杂物。

    莹莹站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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