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家是她唯一能想到的、既体面又能挣钱的地方。
林氏放下针线,握住女儿的手。那双手因为常年泡在冷水里洗衣服,指节粗大,皮肤粗糙,完全不像一个十六岁少女的手。
“莹莹,娘知道这些年苦了你了。”林氏的声音有些哽咽,“你本该在花园里弹钢琴、读诗书,却跟着我在这里受苦……”
“娘,您别这么说。”莹莹摇头,“只要能和您在一起,我不苦。”
“但你不能一辈子困在这里。”林氏从枕头下摸出那个小铁盒,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银元,还有那半块羊脂玉佩——莹莹的那一半。玉佩温润如脂,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这玉佩,是你爹在你满月时请苏州最好的玉匠雕的。他说,你和贝贝一人一半,合起来是‘莫’字。”林氏摩挲着玉佩,眼中泛起泪光,“贝贝她……不知道还在不在人世……”
莹莹心里一痛。双胞胎妹妹,她从未谋面的亲人。母亲说,她们长得一模一样,只是贝贝的耳后有一颗小红痣。六年前那个混乱的夜晚,乳娘抱着贝贝消失后,就再没消息。
“娘,等将来我们找到贝贝,就把两块玉佩拼起来。”莹莹握住母亲的手,“到时候,我们一家人团聚,爹爹也回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林氏含泪点头,把铁盒推给女儿:“这些钱你拿去。去齐家应工,但要记住——我们莫家人,可以穷,但不能没有骨气。齐家若是因为旧情录用你,你不能接受。若是凭你自己的本事,娘支持你。”
“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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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九点,龙王庙前人山人海。
齐家搭了三个粥棚,白粥的香气飘出老远。但更吸引人的是旁边那个招工处——齐家新开的“华兴纺织厂”要招女工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闸北。包吃住,八块大洋,还能学手艺,这对贫民窟的女人们来说,简直是天大的诱惑。
莹莹挤在人群里,紧紧攥着那张报名表。她填得很认真:姓名莫莹莹,年龄十六,识字,会算术,会简单的缝纫。她没有写“莫隆之女”,也没有写“曾就读圣玛利亚女中”。
轮到她了。
招工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穿着藏青色旗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她抬眼看了看莹莹,又低头看报名表:“识字?”
“识。”
“会写自己的名字吗?”
莹莹接过笔,在纸上工工整整写下“莫莹莹”三个字。字体娟秀,是标准的簪花小楷。
妇人眼睛一亮:“这字写得好。在哪学的?”
“以前……上过几年私塾。”莹莹含糊道。
妇人又问了几个问题,莹莹对答如流。她能背《百家姓》《千字文》,会算简单的账目,还会辨认几种常见的布料。这些都是母亲教的——即使在最艰难的时候,林氏也从没放松过对女儿的教育。
“不错。”妇人点头,“明天上午八点,到杨树浦的华兴厂门口集合,带两件换洗衣服。试用期一个月,合格后正式录用。”
“谢谢您!”莹莹深深鞠躬,激动得手心都是汗。
就在她转身要走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等等。”
莹莹回头,整个人僵住了。
齐啸云站在粥棚的阴影里,穿着白衬衫和灰色西装马甲,手里拿着一份名单。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给他镀上一层金色的轮廓。六年的时间,把他从一个清秀少年变成了一个挺拔的青年,五官更加深邃,眼神也更加锐利。
他走近,目光落在莹莹脸上,眉头微微皱起。
“莫……莹莹?”他的声音有些不确定。
“齐少爷。”莹莹低下头,手指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