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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转眼又是两个寒暑。莫莹莹已是亭亭玉立的十六岁少女。身量抽高了不少,褪去了孩童时的圆润,显出江南女子特有的纤细窈窕。面容承袭了母亲林氏的精致,却又因经历磨难而多了几分清冷坚韧。常年粗衣淡食,皮肤却依旧欺霜赛雪,一双眸子清澈如水,眼波流转间,沉静中偶有慧光闪过。她不再只是那个躲在母亲身后、需要齐家暗中接济的落魄小姐,几年的磨砺,让她像一株在石缝中倔强生长的幽兰,虽处境艰难,却自有风骨。
林氏的身体在齐府那位老大夫的悉心调理和莫莹莹的精心照料下,总算没有再恶化,但也无法恢复如初,常年需服药静养,无法再做重活。家庭的重担,几乎全落在了莫莹莹稚嫩的肩膀上。
好在,她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只会惊慌哭泣的小女孩。
凭借从母亲那里学来的精湛女红,莫莹莹接了些绣活补贴家用。她心思灵巧,又肯下苦功,绣出的花鸟虫鱼、山水人物,不仅栩栩如生,更因她读过些诗书,常在细微处融入画意诗情,渐渐在小范围内有了些名气。虽然为了避人耳目(主要是避开可能的仇家眼线),她只敢接些中间人转手的、或是不那么起眼的活计,工钱也被层层盘剥,但总算能让母女俩勉强糊口,甚至偶尔能给母亲抓些稍好的药材。
然而,沪上的物价一日高过一日,尤其是她们所住的这片鱼龙混杂的棚户区附近。米价、药价,连同房租,都在悄无声息地上涨。林氏的药不能断,房租也不能拖欠,莫莹莹指尖因日夜刺绣而磨出的薄茧和偶尔的酸痛,都在提醒她,仅靠绣活,已越来越难以支撑。
这天午后,莫莹莹将刚完成的一幅《喜上梅梢》双面绣帕交给中间人张婶,换来一小袋沉甸甸的铜板和几角碎银。张婶掂了掂,脸上挤出惯常的笑容:“莹丫头手艺是越来越好了,这帕子金雀阁的管事看了指定喜欢。喏,这是这次的工钱。”
莫莹莹接过钱袋,入手便觉得比预期的轻了些。她没说什么,只是默默数了数。果然,比说好的数目少了近两成。
“张婶,这钱……”她抬起眼,平静地看着对方。
张婶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堆起更多褶子:“哎哟,莹丫头,你是不知道,现在行情不好哇。金雀阁那边压价压得厉害,说是南边来了新式的机绣,又快又便宜……我这中间跑腿的,也不好做呀。你看,婶子我可是一分钱没多拿你的……”她絮絮叨叨,话里话外透着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
莫莹莹静静听着,没有争辩。她知道争辩无用。张婶是这一片有名的“包打听”兼中间人,许多像她这样不便抛头露面的绣娘,都要靠她接活。克扣工钱是常事,只是这次格外狠了些。
“我知道了,谢谢张婶。”她将钱袋收好,声音依旧平和,“下次若有活计,还请张婶多费心。”
张婶见她如此识趣,松了口气,又说了几句场面话,扭着腰走了。
莫莹莹站在原地,看着张婶消失在狭窄巷弄拐角,才轻轻叹了口气。指尖摩挲着粗糙的钱袋布料,心里盘算着这点钱够买几升米,几副药。
这样下去不行。她必须想办法,接到更直接、报酬更高的活计。或者……找点别的门路。
她想起了前几日去药铺抓药时,偶然听到掌柜与伙计闲聊,提到城中新开了一家专做女子生意的“云裳阁”,不仅售卖成衣布料,也收上好的绣品,尤其青睐新颖别致的式样,给出的价钱颇为公道,只是对绣娘的要求也高,需得当面验看手艺。
云裳阁……莫莹莹心中微动。或许,可以去试试?总比一直受张婶盘剥强。只是,抛头露面……风险不小。万一被有心人认出……
她摇了摇头,暂时压下这个念头。还是先解决眼前的困境吧。
数日后,张婶又来了,这次带来的不是绣活,而是一个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