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九岁的孩子,问出这句话时,眼睛里没有天真,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

    “……是。”林氏咬牙,每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你爹一生忠义,绝不可能通敌。是赵坤,是那些想吞掉莫家家产的人,联手做的局。”

    “证据呢?”

    “证据……”林氏惨笑,“都被他们毁了。娘手里只有你爹留下的半块玉佩,还有……还有你失踪的妹妹。”

    提到“妹妹”,莫莹莹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她记得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婴儿,记得襁褓里淡淡的奶香,记得父亲将两块半圆玉佩拼在一起时,笑着说:“这是爹给宝贝们打的‘团圆佩’,等你们长大了,玉佩合,人团圆。”

    可妹妹丢了五年了。乳娘说孩子病死了,但林氏不信——她记得乳娘说话时躲闪的眼神,记得那晚莫家被抄时,乳娘抱着孩子消失在后门的身影。

    “莹莹,”林氏握住女儿的手,冰凉的,“娘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妹妹。但你要记住,莫家的仇,莫家的冤,总有一天……总有一天要洗清。”

    “怎么洗清?”莫莹莹问,“我们现在连饭都吃不饱。”

    林氏语塞。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很轻,三下,停顿,再两下——是约定的暗号。

    莫莹莹起身开门。门外站着一个穿灰布长衫的中年男人,戴眼镜,手里提着一个药包。

    “齐管家。”莫莹莹低声唤道。

    齐福——齐公馆的管家,莫家倒台后,唯一还暗中接济她们的人。他闪身进屋,反手关上门,将药包放在桌上:“太太,这是少爷让我送来的。西洋参,治咳血有奇效。”

    “这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林氏急忙推拒。

    “太太,您就收下吧。”齐福叹气,“老爷和少爷都惦记着您。少爷说了,等过完年他满了十三,就去求老爷,正式接您和莹莹小姐回齐家照顾。现在……现在老爷也有难处,赵坤那边盯得紧。”

    林氏沉默。她知道齐老爷的处境——莫家倒台,齐家作为莫家的世交,也受到牵连,生意缩水大半。能暗中接济,已是仁至义尽。

    “替我谢谢齐老爷,谢谢少爷。”林氏最终说。

    齐福点头,又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这里面是二十块大洋,少爷攒的零花钱。他说,给莹莹小姐买件新棉袄,天冷了。”

    莫莹莹看着那个信封,没接:“啸云哥哥自己留着吧。齐家现在也不宽裕。”

    “莹莹小姐……”齐福看着她,眼神复杂。这孩子在贫民窟住了五年,身上那股大家闺秀的气度没丢,反而多了种坚韧。就像石缝里长出的兰草,越是艰难,越见风骨。

    “我收十块。”莫莹莹最终抽出一张十元的纸币,“剩下的,请齐管家还给啸云哥哥。告诉他,他的心意,我和娘都记着。但莫家的人,不能总靠别人接济。”

    齐福怔了怔,点头:“好,话我一定带到。”

    他又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晚上锁好门”,便匆匆离开了——不能久留,怕被赵坤的眼线发现。

    门关上,屋子里又只剩母女二人。

    林氏看着女儿将十块钱仔细收好,忽然问:“莹莹,你恨吗?”

    莫莹莹正在整理绣线的手指停住了。

    恨吗?

    恨那些诬陷父亲的人?恨那个抱走妹妹的乳娘?恨这吃人的世道?

    她抬起头,煤炉的火光在她眼睛里跳跃:“恨没有用,娘。爹教过我的——‘莫家人,可以死,可以输,但不能认命’。”

    她拿起针线,开始绣下一幅帕子。针尖穿过细绢,发出极轻微的嘶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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