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今天网底沉,说明明天就能捕到大鱼!等卖了钱,给你抓好药,你的病就好了!”
她说着,又用力拍了拍自己单薄的胸膛,表示自己很强壮。
莫老憨看着女儿强装的笑脸,眼眶一阵发热,忙低下头,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这次,喉头的腥甜味更重了。他死死咬着牙,没让那口血咳出来。
这孩子……命苦啊。本该是金尊玉贵的大小姐,如今却在这破船上,为了几文钱的药钱,顶着寒风冰水搏命。
这世道。
---
沪上,贫民窟的巷口。
哄笑的男孩们觉得无趣,已经散去,继续争夺他们的煤块。
莹莹还趴在地上,泪水无声地流了一会儿。冰冷的泥水浸透衣裤,寒意刺骨。她看着手中那半块即使沾了泥污,也依然能看出质地温润的玉佩,父亲的话音犹在耳。
她是莫家的女儿。
莫家的女儿,可以一时落在泥泞里,但不能永远趴在泥泞里。
她咬紧了牙关,用尽全身力气,用手臂支撑着,一点点从冰冷的地上爬了起来。膝盖和手心都擦破了,火辣辣地疼,但她站直了。
她没去看那些散落一地、无法再拾起的煤渣,也没去理会弄脏的衣裤。她只是小心翼翼地,用尚且干净的里衣袖子,一点点、极其认真地将玉佩上的泥污擦拭干净,然后,重新将它塞回衣襟最深处,贴肉藏着。
那玉,冰凉片刻后,竟似乎也沾染了她身体的微薄热气,不再那么刺骨。
她抬起袖子,狠狠擦去脸上的泪水和污泥混合的痕迹,目光看向巷子深处,那间低矮、破败,却暂时是她们母女安身之所的棚屋。
阿娘还在等她。
她迈开脚步,一步一步,虽然踉跄,却异常坚定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踩在冰冷的泥泞里,也踩在她刚刚被迫认清的、残酷而坚硬的现实上。
---
江南,乌篷船上。
阿贝已经利索地将杂鱼分拣好,值钱点的单独放在一个木桶里用清水养着,准备明天一早提到镇上市集去卖。那些小杂鱼和虾蟹,则留给自家吃。
她蹲在船尾,就着河水清洗渔网,手指冻得通红麻木,动作却不见慢。河风掠过水面,吹得她单薄的衣衫紧贴在身上,激起一层鸡皮疙瘩。她瑟缩了一下,却没停下。
心里反复回响着阿爹那句话——“亲爹娘留给你的担子”。
那担子,到底是什么呢?会比阿爹的病更重吗?会比黄老虎那些恶霸的拳头更可怕吗?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现在,她要挑起眼前的担子。治好阿爹的病,让阿娘不用那么累,让这个家,能在这条小小的乌篷船上,继续撑下去。
她用力拧干洗好的渔网,水珠哗啦啦落回河里。然后站起身,朝着船舱里轻声说:“阿爹,网洗好了。我再去岸边看看,昨天下的那几个篓子里有没有螃蟹。”
说完,她也不等回应,灵活地跳下船头,光脚踩在河边冰冷的淤泥和枯草上,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下篓子的地方走去。小小的背影在宽阔而萧索的河岸边,显得那么单薄,却又仿佛蕴藏着一种与这瘦小身躯不符的、拉拽不垮的韧性。
河风更冷了些,吹皱一河寒水,也吹动着两个命运早已注定交织的女孩,在截然不同的境地里,各自吞咽着生活的苦涩,挣扎着,向上生长。
莹莹回到那间低矮的棚屋时,林婉贞正就着门口透进来的最后一点天光,缝补一件旧衫。看见女儿浑身泥泞、裤腿湿透、小手通红还带着擦伤的模样,她手中的针猛地一顿,扎在了指腹上,沁出一颗鲜红的血珠。
“莹莹!”林婉贞丢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