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贝另一只手死死扒着门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身上穿着一件明显不合身、料子粗糙的大红嫁衣,像是从哪个旧货摊上淘换来的,衬得她本就营养不良的小脸更加苍白。头发被胡乱梳拢,插了朵俗艳的红色绒花,随着她的挣扎颤巍巍地晃动。

    “娘!我不嫁!我不认识他!我不去!” 阿贝的声音带着哭腔,更多的是倔强的反抗。那镇上的鳏夫王屠户,满身油腻,脾气暴躁,前头打死过一个老婆,她死也不要嫁过去!

    “由得你挑三拣四?人家王屠户肯出二十块大洋的彩礼,是你天大的造化!养你十五年,白吃白喝,该是你报答的时候了!” 王氏唾沫横飞,另一只手也上来帮忙,用力掰阿贝扒着门框的手指,“你哥等着这钱娶媳妇呢!别给脸不要脸!”

    门外,一顶寒酸的花轿停着,两个轿夫蹲在路边抽烟,表情麻木。几个早起的邻居远远站着,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却没人上前。

    拉扯间,阿贝只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狠狠硌了一下,生疼。

    是那半块玉佩。

    她自懂事起就贴身戴着的,用一根旧绳子串着。养父莫老憨当年在码头捡到她时,她怀里就只有这个。玉佩也是半块,和她的人一样,仿佛天生就残缺着。质地温润,刻着看不懂的繁复花纹,和她这个渔家女的身份格格不入。养母曾多次想夺了去换钱,都被她以命相护,拼死藏了下来。

    此刻,那玉佩贴着她的心口,竟突如其来地一阵发烫!

    不是被体温煨热的那种暖,而是一种突兀的、尖锐的灼热感,像一块烧红了的炭,狠狠烙在她的皮肤上。

    “啊!” 她痛呼一声,下意识地松开了扒着门框的手,去捂胸口。

    王氏趁势一把将她拽离了门框,巨大的力道让阿贝踉跄几步,险些栽倒在地。

    “还磨蹭什么!给我上去!” 王氏骂骂咧咧,推搡着她往花轿的方向去。

    阿贝被推得头晕眼花,心口那诡异的烫意却挥之不去,一阵阵发慌,像是有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她的心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眼前的红轿帘像一张噬人的血盆大口。

    不,不能进去!

    她猛地抬头,望向东南方向。那是养父偶尔提起的、她来的方向, beyond 这条沉默的江水, beyond 她十五年贫瘠而压抑的人生。那里有什么?为什么玉佩会在这个时候发烫?

    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无法言说的恐慌与悸动,如同这江南清晨的暗涌,瞬间将她淹没。

    而沪上弄堂口,齐啸云缓缓握紧了掌心的碎玉,裂痕的边缘硌着他的皮肉,冰冷的眸光掠过弄堂深处那扇紧闭的、属于林氏和莹莹的破旧木门。

    “查。”

    他只吐出一个字。

    副官李振凛然垂首:“是,少爷!”

    雾气,似乎更浓了。

    黄浦江的浓雾似乎也漫进了齐啸云的眼底,他盯着掌心那半块染血的碎玉,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裂痕像一道狰狞的疤痕,刻在莹润的白玉上,更刻在他心头。

    “查。”一个字,冰碴似的,砸在清冷的晨雾里。

    副官李振背脊一凉,立刻躬身:“是,少爷!”他转身,对隐在雾中、如同鬼魅般的两个便衣手下打了个手势。那两人无声点头,迅速散开,一人朝着弄堂深处那扇紧闭的破旧木门潜去,另一人则像狸猫般蹿上旁边低矮的屋顶,视野居高临下,监控着整条弄堂的动静。

    齐啸云没有动,依旧站在原地,军装笔挺的身影在迷蒙的雾气和破败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而冷硬。他低头,再次审视那半块玉佩。血迹已经干涸发暗,黏在玉质的纹理和那道新鲜的断口上。这不是意外跌落能造成的碎裂,更像是被人用力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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