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就像是压了一块大石,既暖又涩,五味杂陈。他们夫妇年近四旬才得此一女(虽非亲生),别无他求,只愿她一生平安喜乐,远离那些他们无法想象的纷争与危险。
沪上,齐府,书房。
午后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书房内燃着淡淡的檀香,试图驱散初春的寒意。
年少的齐啸云正襟危坐于紫檀木书案后,面前摊开着一本《论语》,但他心思显然不在圣贤之言上。福伯垂手站在一旁,正低声汇报着:
“……林夫人变卖了一支银簪,换了少许米粮,这个月的生活暂时无虞。莹小姐前几日偶感风寒,林夫人用姜汤喂了,现已好转,只是看着更清瘦了些。今日少爷送去的包子,莹小姐吃得很香,林夫人也让老奴再次转达谢意。”
齐啸云静静地听着,小小的拳头在书案下悄然握紧。他能想象出林姨变卖首饰时的心痛,也能想象出莹莹生病时,林姨独自在陋室中焦急无助的情景。每一次听到这些消息,都像有一根针在刺他的心。
“福伯,”他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能再多送些过去吗?米、炭、还有厚实的棉被……”
福伯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叹了口气,声音压得更低:“少爷,您的心意老奴明白。只是……老爷昨日还特意叮嘱,赵家那边盯得紧,上次我们的人去送米,似乎就被盯梢了。如今朝中局势不明,莫爷的案子……悬而未决。我们齐家若是接济太过,恐怕不仅帮不了莫家,反而会引火烧身,累及自身啊。老爷说……让您暂且安心读书,莫家之事,需从长计议。”
齐啸云抿紧了嘴唇。父亲的话他记得,昨日在饭桌上,父亲就曾隐晦地提点过他:“啸云,你与莫家丫头的婚约,如今莫家落难,我们齐家念旧,暗中周旋已是仁至义尽。但切记,不可再将婚约之事挂在嘴边,赵家正愁找不到我们的错处。有些事,非不为也,实不能也。”
他不懂那些朝堂上错综复杂的党派倾轧,也不完全明白“婚约”背后牵扯的利益关系。他只知道,莫伯伯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对他极好;林姨温柔慈爱;莹莹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像玉娃娃一样可爱的妹妹。如今她们落难,饥寒交迫,受人欺凌,而他,身为齐家少爷,却只能偷偷摸摸地送几个包子,这种无力感让他备受煎熬。
他挥了挥手,让福伯先退下。书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阳光静静地洒在书案上,他却觉得浑身发冷。
他铺开一张宣纸,拿起狼毫笔,却没有蘸墨书写诗词歌赋。他凝神静气,手腕悬空,然后落下,一笔一划,极其用力地在纸上写下了两个字——“力量”。
墨迹浓重,几乎要透纸背。
停了一下,他又在旁边写下了另外两个字——“权势”。
字迹依旧稚嫩,结构甚至有些歪斜,但那股笔锋间透出的决绝与渴望,却与他的年龄格格不入。
他要力量,足以保护想保护的人,不再让她们挨饿受冻,担惊受怕。
他要权势,足以查清莫家的冤屈,扳倒像赵坤那样的奸佞,让光明重新照进那对母女阴霾重重的生活,也让……也让那个承诺,有得以实现的根基。
少年的心中,一颗名为“守护”与“复仇”的种子,在这个阳光温暖的午后,悄然埋下,并开始汲取着愤怒与不甘作为养料,疯狂滋长。
江南,莫家村,日落时分。
夕阳将西边的天空染成了绚丽的橘红色,连绵的稻田、蜿蜒的河道以及袅袅的炊烟都沐浴在这片暖光之中,如同一幅恬静的田园画卷。
阿贝帮着王氏在灶间忙碌。所谓的灶间,不过是茅屋旁搭的一个草棚子。阿贝负责烧火,她熟练地将干稻草塞进灶膛,看着火舌欢快地跳跃,映红了她汗津津的小脸。王氏则利落地将莫老憨带回来的几尾小鱼收拾干净,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