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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完焊工,日头已经偏西,把横道河子镇那条土路晒得直冒烟。李山河没急着打道回府,偏让彪子把伏尔加拐进了镇中心,直奔邮电支局。

    这横道河子虽说不大,但这邮电支局倒是修得气派。

    三层的小红砖楼,外墙刷了一半绿油漆,门口那个巨大的黄铜邮电徽章被擦得锃亮,在夕阳底下晃得人眼花。

    这年头,邮电局那是顶要紧的衙门,管你多大的官,要想往外递个话,都得求到这帮人头上。

    大厅里空荡荡的,只有两排刷着清漆的长条木椅孤零零地立着,地上是大理石拼的水磨石地面,走上去哒哒作响。几根粗大的承重柱上贴着“节约通信资源”的红纸标语,边角都卷了皮。

    柜台是那种老式的木头台子,上面镶着半截子玻璃,只留个还没巴掌大的半圆口子递东西。玻璃后面,坐着个烫着大波浪的女营业员,正低着头跟手里的毛衣较劲,两根棒针上下翻飞,戳得飞快。

    旁边还有个看报纸的老头,手里捧着个搪瓷茶缸子,时不时滋溜一口茶水,眼皮子都没往门口抬一下。

    这里头静得让人心里发慌,只有墙上那座老式挂钟发出沉闷的“咔哒”声。

    李山河推门进去,大皮鞋踩在水磨石地面上的动静格外脆生。

    他走到那个大波浪跟前,伸手在玻璃上敲了敲:“同志,办个业务。”

    大波浪连头都没抬,手里的毛衣针也没停,嘴里哼哼着:“寄信出门左转那是邮筒,发电报去那边填单子,打电话去隔壁找王大爷,一分钟三毛。”

    那股子不耐烦的劲儿,像是这大厅里的空气都欠她钱似的。这也是这年头的通病,端着铁饭碗,又是紧俏部门,平时被人捧惯了,眼睛都长在头顶上。

    “我不寄信,也不打电话。”李山河也不恼,胳膊肘往柜台上一撑,身子微微前倾,“我想装部电话。”

    “咔嚓。”

    那两根正翻飞的毛衣针停住了。

    大波浪终于抬起头,脸上挂着那种见了西洋景似的表情,上下把李山河打量了一遍。

    这一看不要紧,眼前这年轻人虽然一身夹克,但这气度倒是沉稳,尤其是旁边那个铁塔似的彪子,看着就不像善茬。

    “装电话?”大波浪把毛衣往腿上一放,那种公家人的腔调立马拿捏起来了,“你是哪个单位的?有介绍信吗?现在装电话指标可紧了,得排队。”

    “我是朝阳沟大队的,也是鹿场的负责人。”

    李山河从包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证明材料,“这是大队的证明,还有公社的批条。”

    女营业员接过来看了看,态度稍微好了一点,但还是那个官腔:“原来是李老板啊,听说过。不过这装电话可不是小事。现在的初装费可涨价了。”

    “多少钱?”

    “还得看离机房多远。你们朝阳沟那是山沟沟,得单独拉线,还得架杆子。”

    女营业员拿过一个算盘,噼里啪啦地打了一通,最后报出一个数字,“加上材料费、人工费、入网费,还有初装费,一共五千二百块。这还是因为你们那是大队部附近,要是再远点,得六千往上。”

    “五千二?!”

    跟在后面的彪子眼珠子瞪得像铜铃,“大姐,你这算盘珠子是金子做的啊?五千二都能买辆四轮子了!就为了那一根破线和那个黑疙瘩?”

    女营业员白了彪子一眼:“嫌贵别装啊。这可是国家统一定价。再说那电话可是紧俏货,那是身份的象征。也就是看你们有公社批条,不然给钱还得等明年呢。”

    李山河心里也在滴血。这五千块在这个年代确实是一笔巨款,够普通工人攒一辈子的。但他更清楚,这电话线就是财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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