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滴入草根。
血珠渗入土壤的瞬间,草叶舒展,蓝光流转,仿佛回应她的献祭。
律婆默默上前,枯瘦的手轻抚草叶,随后转身面对人群,双手缓缓抬起——
“血养草,草传律。”
孩童们立刻会意,争先恐后采下叶片,小心翼翼夹进破旧书页、裹进布包,甚至贴身藏于怀中。
一名老医颤巍巍接过一片,将其晒干研成粉末,混入药丸,郑重写下三字:“律心散”。
“服用此药者,不敢诬陷良医。”他沙哑说道,“违背者,草亦知晓。”
传言如风,顷刻席卷七十二村。
有人开始自发清理旧日焚医之地的废墟;有断指少年拄拐前来,请求在碑旁守夜;更有妇人抱着病儿跪拜,只求赐一片草叶压惊安神。
云知夏静静看着这一切,心中清明如镜。
她抬头望向北方。
南边的消息已经传来,瘟疫再起,朝廷封锁消息,各地郎中遭捕,只因一句“妄言天罚”。
而那些曾高坐庙堂之人,仍在争论该不该准许“剖腹查病”的邪术。
她嘴角微扬,目光凛然。
医术不该是禁忌,更不该是权力的玩物。
她转身,走向马匹,黑色长袍随风翻卷。
身后,陆承武单膝跪地:“属下愿率北境铁骑,护律碑周全,直至您归来。”
小满抱着草叶跑来,仰头望着她:“娘亲……还能回来吗?”
云知夏停步,俯身,轻轻抚过小女孩的头发。
“我不是你娘亲。”她声音冷静,却罕见地多了一丝柔和,“但我答应你——从今往后,不会再有孩子,因为想学医而被烧死。”
她翻身上马,勒紧缰绳。
风起时,碑缝中的嫩草再次轻轻摆动,蓝光闪烁,宛如招魂幡舞,又似启程号角。
而在她离去后的第三日清晨,律婆忽然召集七十二村的老医齐聚碑前。
她站在最前方,双手抬起,在晨光中打出第一个手势。
百名聋哑孩童齐齐跟进,动作如一。
那一刻,无声的手语如江河奔涌,淹没了整个山谷。
而云知夏尚不知晓——她留在碑前的那一把骨刀,已在昨夜自行移位,深深插入碑心,刀柄之上,凝结出一颗晶莹血珠,缓缓滑落。
晨光未散,碑前肃立。
云知夏立于医律碑下,风掀动她玄色大氅的边角,像一柄即将出鞘的剑。
七十二村老医自四面八方赶来,或拄拐、或蒙眼、或衣衫褴褛,却无一人退后。
他们站在焦土之上,目光灼灼地望着那株从碑缝中钻出的蓝光嫩草——那是他们死去同门的血魂所化,是医者尊严在绝境中的反扑。
律婆站于最前,枯手轻抚草叶,随后缓缓抬臂,双手划破空气,打出第一道手语:“病者有知权。”
台下哗然。
一名白须老医颤声质疑:“王妃此言差矣!医者开方,病人服药,自古如此。若病患也能议药改方,岂非乱了纲常?”
云知夏不语,只从袖中取出一只青布药囊,轻轻一倾。
三味药材滚落石台:当归、川芎、红花。
“这是止痛散。”她声音清冷如泉击石,“但若我告诉你——这三味药里,混入了半钱断肠草,研磨得极细,肉眼难辨,气味亦被芳香药掩盖……你还会说‘不必告知病人’吗?”
老医张口欲言,却见她已抽出随身银针,在指尖一刺——鲜血滴落石板,随即一道微光自血中升起,竟在空中凝成一幅图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