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子一耷拉,接着抽他的烟。
“住店?”声儿干涩,没半点起伏。
“住店。”李司辰走到柜台前,“还有房吗?要两间。有热水、吃食吗?”
“有。”
老头磕了磕烟袋锅子,“楼上,左拐顶头,两间挨着。热水灶上有,自己留。吃的……”
他顿了顿,“就面条,臊子面。吃不吃?”
“吃。麻烦您了。”苏锦书接过话,声儿尽量放平。
老头没再言语,从柜台底下摸出两把老旧的黄铜钥匙,推过来。钥匙上拴着木牌,刻着房号。
“一宿,一间八十。面条十五一碗。先给钱。”
李司辰拿起钥匙分配道:“我和胖子带着舅公一间,苏姐和姜离一间。大家晚上警醒点。”
价儿倒是便宜,便宜得有点邪乎。李司辰数了钱递过去。老头接过,眼皮子都没抬,塞进抽屉,然后冲着后头黑咕隆咚的过道喊了一嗓子,声儿又干又平:“老太婆,来客了,四碗臊子面!”
廊道暗处传来衣摆与墙壁的摩擦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纸面上拖行。一个裹着灰布围裙的老太婆,影子先于人,斜斜地探了出来。
她极瘦,两颊塌陷得仿佛只剩一层皮贴着骨,眼珠子却异常清亮,在昏晦里掠过二人,又漠然地垂下去。
她不言语,只缓缓侧身,隐进旁边那道低矮的门洞——里头飘出柴火与陈年油垢混杂的气味。那门框黑洞洞的,吞没她,如同吞没一粒尘。
老头又低下脑袋抽烟,不再搭理他们。
堂屋里静得吓人。只有煤油灯芯偶尔“噼啪”爆个灯花,还有后头灶房传来锅铲碰着铁锅的、刮人耳根的声响。
李司辰让王胖子先把袁守诚扶上楼安置。他和苏锦书、姜离留在下头,挑了张离柜台不远不近的桌子坐下。姜离背贴着墙,脸冲着大门和柜台,手一直没离开短铁锹柄。
李司辰借着那点子昏黄跳动的光,四下打量。墙是木板墙,年头久了,黑黢黢的。有些地方糊着旧报纸,字都模糊成一团墨疙瘩。墙上光秃秃,没贴没挂。
空气里除了烟味和饭菜味,似乎还绞着点别的气味……很瘾,却直往鼻窍深处钻,是那种透雨过后,掘开三五尺深的老土才会透出的气息,阴凉,带着铁锈气,像暗处埋着什么活物在缓缓呼吸。
他眼珠子无意中扫过靠近楼梯的墙角。那儿墙皮秃噜了一大块,露出里头发黑的木板。木板上,好像有些划痕。
他心里一动,装作挪凳子,凑近了点。
就着煤油灯那点子鬼火似的光,他看清了。那不是随便划拉的,是刻上去的。道道很简陋,歪歪扭扭,像是用钉子或者什么尖东西随手抠的。图案也抽抽巴巴,像个什么符,又像某种简笔的图画。
其中一个符,让他眼皮子猛跳了一下。
那是一个圆圈,里头点了三个点,点摆的位置……跟铜片上那个“嘎乌”纹样里“眼睛”那部分,隐约有那么几分像!只是更抽巴,更模糊。
难道这地方……
“面来了。”
一声枯槁的嗓音截断了他。那婆子端着木托盘挪近,四碗面腾起蒙蒙白气,臊子团在面上,黑黢黢的,像团淤垢,辨不出是啥肉。她摆下碗,便退进暗处,身形如蜡融进阴影,没了踪迹。
面条滋味寡淡,汤头咸得发齁,臊子带着陈油馁味,像搁了许久。几人饿得前胸贴后背,哪还管这些,只管埋头扒拉。唯独姜离吃得慢,每一口都细细嚼,眼珠子攥着劲,不松分毫。
吃到一半,李司辰装着随意的样子,跟柜台后头抽烟的老头搭话:“老板,这地界够偏的啊。客栈开不少年头了吧?”
老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