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唇,嗓子眼冒烟。

    姜离没言语,站起身,像只夜里出洞觅食的山猫,几下蹿上旁边一棵高点的老树,手搭在眉骨上朝四外瞅。过了一会儿,她出溜下来,指了个方向。

    “那边,山坳往下,好像有房子。看不清全乎,有炊烟。”

    有房子?有人家?

    在这前不见村后不见店、鸟不拉屎的深山老林里头?

    几个人互相瞅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瞧见了疑影,可也瞧见了一丝活气。有房子,好歹有个遮头避雨的地界,兴许还有口水。

    没别的挑。

    连滚带爬地挣扎了近一个钟头,天色已沉如铁幕,他们才勉强蹭到姜离提过的所在。

    那是个背风的窄坳。一条碎石小径,快教荒草吞尽了,歪斜着似条僵蛇,往坳底潜去。底下,竟真栽着几座屋舍。

    不是想的那种猎户的窝棚,也不是苗寨的吊脚楼。

    是几间很老、很旧,可看着结结实实的青瓦木头房子。黑瓦,白墙(墙皮掉了一大半,露出里头黢黑的泥坯),木头门,木头窗,窗棂子都朽了。

    房子旁边还杵着根歪脖子木头杆子,上头挑着个褪色发白、让风吹雨打得快成破布的布幌子,在傍晚的山风里要死不活地晃荡。布上模模糊糊像有字,看不清了。

    最邪性的是,房子门口挂着盏灯笼。

    不是电灯,是老辈子那种纸糊的灯笼,竹篾骨子,里头点着蜡烛,火苗昏黄昏黄,要灭不灭,勉强照亮门口巴掌大一块地。

    在这荒岭的夜里,这盏灯笼倒像被这黑暗呛出来的一口浊气,孤零零悬着。

    光晕昏昏的,不照路,只勉强映出自己一圈惨淡的轮廓,活脱脱是谁忘在这儿的半只眼珠,正冷冰冰地觑着你。

    四下里那静,也跟着沉了,直往人骨缝里钻。

    “这……这啥地界啊?”王胖子嗓子发干,声儿飘,“客栈?这鬼地方还开客栈?”

    房子门楣上头,确实挂着一块旧木匾,油漆掉得斑斑驳驳,像长了癞,勉强能认出三个字——望山铺。

    还真是个客栈。

    “进不进?”姜离看向李司辰,手按在短铁锹柄上,指节发白。

    李司辰凝着那盏灯笼,光在夜气里颤巍巍地缩着,仿佛一口游丝般的气,随时要散。心下那点异样却似生了根,暗暗地往骨头缝里钻。

    转眼一瞥,王胖子已瘫作软泥一滩,舅公呢,只余眼角一丝光吊着,半截身子早陷进混沌里去。再望前头,林子沉在死寂的墨色中,寂静底下,似是伏着了不得的东西……

    “进。”他牙缝里挤出一个字,“都醒着点神。”

    门轴低吟,似垂死者的喘息,门扇向内缓缓荡开。混杂的气息迎面扑来——

    柴烟炙烤的焦苦、隔夜馊食的腻气、木料溃烂的闷腐,以及一丝自砖缝地底渗出的阴湿霉腥,彼此交缠,钻入鼻窍。

    室内暖意稍胜,却更显幽晦。唯柜上一盏旧煤油灯亮着,焰芯如豆,颤摇不定,宛若窥探的眼珠,吝啬地映出咫尺堂屋。

    数张方桌与条凳散置,桌面积着年深日久的油垢,在昏光下泛出钝腻的暗色。角落阴影中,残破的竹筐与朽烂的箩筐堆叠,似蛰伏的活物。

    柜台后头,坐着个老头。瘦,干巴,穿着身洗得发白的深蓝布褂子,戴着顶同色的旧帽子,帽檐压得低,遮了半张脸。

    他手里握着杆旱烟袋,正“吧嗒、吧嗒”抽着,烟雾绕着他打转,看不清眉眼。

    听见门响,他抬起头。

    一张爬满褶子、像是用钝刀子刻出来的脸。眼珠子有些浑,扫过进来的几个人,尤其在昏睡的袁守诚身上停了停,然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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