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架好舅公,走。”
他背起行囊,腰间工具包坠得慌,里头镇魂镜、量天尺,还有那块来历邪门的铜片,叮当乱响。
王胖子龇牙咧嘴,把袁守诚那条没什么分量的胳膊绕过自己脖子,架起来。
老头子脸上那层死人似的青灰气散了些,泛上点活人气,可眼还闭得紧紧的,眼皮底下眼珠子半天不动一下,只有胸口那点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喘着气。
不是睡,是魂儿好像被什么东西抽走了一大半,剩下的这点勉强吊着。
几个人没敢走寨子正路,跟着龙阿公指的采药小道,一头扎进后山更密的林子里。临了,龙阿公站在坡上,冲他们摆摆手,佝偻身子让浓绿的山影吞了,看不见了。
这一走,就走到了天擦黑。
那所谓的路,到了此处,便连个名目也配不上了。是姜离挥着一柄短锹,在那些密得泼不进光的棘丛、杂木,还有巨蟒般绞缠一处的老藤间,一下,又一下,剁出来的一道豁口。
人须得将身子折过去,颈子缩进腔子,挪着,蹭着,活像那未成形的蛊蛹,挣扎着要挤进湿漉漉的昏暗里去,前头是甚,却还没个定数。
林间空气凝滞如膏肓,吸入喉中,早失了气的本分,倒似滚烫的、腐叶沤出的馊浆,死死封住咽喉。
每一喘,都像在与暗里甚么无形之物夺那**命的腥气。
衣衫自内而外被汗腌透了,泛着盐卤的涩,再叫林中永不尽散的潮气一蒸,便紧紧咬在皮肉上。那湿冷黏滑的触感,竟如套了层才从坟坑里起出的殓衣,坠得人脊梁骨发瘆。
李司辰觉着,这腿脚是赁来的,早过了归还的时间,如今只余下两截麻木的木头,里头灌满了酸醋与沉铅,每提一步,膝盖骨便发出枯枝将折的闷响。
可怪的是,身体深处——自黑水峪那口悖逆常理的棺椁里捎带出的那点仙气,却仍在悠悠地转,像口深井里悬着的一盏孤灯,勉强护着心口那点儿活气,教他不至于全然坍倒。
四下里声音也清冽得反常:飞禽振翅的突兀,虫豸啮咬的琐碎,风过林梢时叶片翻卷的潮涌,连同自己胸膛里那面残破的皮鼓,撞得一下比一下狠,震得腔子隐隐发麻。
“辰子……真、真不行了……”王胖子那口气,终究是捯不上来了。
架着袁守诚的手直抽抽,“再走……不用等后头拿枪的孙子追上来……我自个儿……就得先交待在这儿……这他娘……比我当年在老家河堤上扛一天沙包还……还要命……”
“前头,有块大石头,能喘口气。”姜离的声音从前面荆棘缝里挤出来,平,可也能听出累。
几人连爬带滚,蹭到山崖那处突石底下,身子一沉便瘫坐下去,再也挣不起半分力气。
李司辰摸出水壶,摇了摇,里头响动空寥寥的,像藏着几句没吐尽的叹息。他俯身,将壶口贴着袁守诚昏睡中皲裂的嘴唇,沾了沾,又转向苏锦书递去。
苏锦书摇摇头,脸白得像刷了层石灰,嘴唇干得起皮,裂了几道血口子。可眼神还定着。
她摸出龙阿公给的地图,又对了对自己手机里早先下好的离线区域地图(早八百年就没信号了),眉头拧出个死疙瘩。
“方向没错,可脚程比想的慢太多。照这么挪,到‘打箭炉’怕还得再走一天多。而且……”
她抬眼看天。林子里黯得沉实,枝叶叠着枝叶,将天光逼成窄窄一隙——就那么一块灰翳,眼见着失了色泽,仿佛有只巨手正缓缓收拢五指。
“天黑前,甭想蹚出这片林子。”
夜里在深山老林赶道,跟把脖子递到阎王殿门口没两样。
“得找个能窝一宿的地儿。”李司辰舔了舔干得起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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