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你生气。”

    “现在不也一样挨骂?”老爷子哼了一声,“你小时候,摔一跤都知道第一时间往家里跑。长大了,越摔越狠,倒越会绕路。”

    “……”

    谢老爷子见她不说话,抬手把被子往上拢了拢,像是把情绪一并压回去,声音又冷又稳:“行了,人都带来了,就让人进来吧。大活人坐在外头长椅上,像什么样子。”

    顾朝暄闻言嘴角忍不住弯了一下,她“嗯”了一声,替他把床头柜上的水杯挪近一点,这才转身去开门。

    门一拉开,走廊那头的光线压过来。

    秦湛予果然还坐在等候区那排椅子上,姿势端正得像在开会中场休息,手里拿着一份医院的健康宣教折页,只是翻到一半,目光显然早就飘神。

    听见门响,他立刻起身。

    顾朝暄对上他的视线,眼神里还带着刚刚被老爷子训完的那一点余温和无奈,压低声音道:“我姥爷叫你进去。”

    秦湛予点了点头,先把折页放回原处,迈步往病房走。

    经过她身边的时候,他很克制地什么都没做,只是在与她擦肩的一瞬,微不可察地收了收指节。

    门在他们身后合上。

    谢老爷子不是第一次见到秦湛予。

    这些年,他虽然从一线岗位上退下来,在家和医院两头调养,但“闲”得并不干净:时不时会有老部下、老学生推着轮椅来探望,年轻一辈的学界、系统里的人也有人惦记,节假日送点书、寄几本内部资料,问安打招呼,从没断过。

    秦家那边的东西,起初只是不起眼地混在这堆问候里。

    一开始,是市委那边传过来的,说是“代表组织”给几位老同志寄的慰问品,红头文件和名单都齐全,挑不出毛病;再往后,是某个研究院寄来的学术年鉴、内部刊物,落款里顺带夹着秦家长辈的签名,辞藻讲究,但一个字不越矩。

    谢、秦两家原本就是“两条线”:同在一个大棋盘上,却不在一个格子里活动,政治场合见了也不过远远点头、握手寒暄两句,各忙各的台阶,各撑各的天。

    直到有一年中秋。

    按惯例,院里替他准备了简单的慰问,一篮子水果,一盒点心,十分标准。

    傍晚,又送上来一份单独登记的节礼:几本他年轻时参与起草的新中国法制建设材料的影印本,整理得极细,连当年他圈批过的页边记号都一并标出来了,附信里说是“晚辈整理旧档时偶然寻到,奉上请教,不成敬意。”

    落款姓秦。

    再后来,逢年过节,那份礼就没断过。

    谢老爷子起初只当是系统里某个细心的年轻人被派了这样一差事,做得周到罢了。

    直到她从江渚回来那年得知她在跟秦家那小子交往,他才把那条线一下子连了起来。

    原来,那些年节日里不卑不亢的问候,并不是哪家简单的“组织安排”,而是有人借着最合规的路径,一寸一寸把自己的姿态放低到他这个老头子面前来。

    此刻,他看着秦湛予走进房门。

    年轻人脱下外套,里面简单一身衬衫西裤,扣子扣到合适的位置,脚步不快不慢地走到床前,停下,姿态既不卑微,也不傲慢。

    “您好,谢老。”他开口,声音沉稳,牙齿咬字的方式,和当年在会议录像里看到的那群年轻司长颇有几分相似。

    谢老爷子眯了眯眼。

    那些年节日礼上的署名、信纸上端正的字、会场里远远对上过几次的眼神,一并重叠到眼前这个人身上。

    他没立刻说话,只抬手指了指旁边那张陪护椅,算是给了个位置:“坐吧。站在那儿,我还以为在开碰头会。”<-->>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