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走走。”
司机还想再劝什么,看他脸色发白,还是壮了壮胆:“陆主任,您一个人在外面走,我心里不踏实。要不我慢点开车,在后头跟着,您累了随时上车——”
话没说完,陆峥已经抬腿往前走了。
路牙子不高,他一步迈下去,皮鞋跟在水泥地上敲出轻响,和远处稀稀落落的车声混在一起,很快被夜色吞掉。
冬夜的空气凉得发硬,酒意被风一层一层刮开,人反倒越发清醒……
那种清醒不是舒服的,而是一种被逼着睁着眼,去看所有自己不愿意面对东西的清醒。
他往前走,没刻意挑方向,只顺着马路边的行道树一路过去。
树影被路灯拉得很长,落在地上犹如一根根折断的线,同他此刻的步伐一起,被风吹得有些发虚。
身后那台车并没有走远。
发动机低低的轰鸣声隔着一段距离追上来,车灯压得很低,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后面,既不敢太近,也不敢真走。
小李知道,今晚这架势,谁要是真的把“陆主任一个人丢在路边”当成合理选项,明天就可以直接卷铺盖走人了。
更何况——他亲眼看见陆峥刚才蹲在垃圾桶旁边,吐得连眼眶都红了。
“陆主任,要不——”
车窗刚摇下来一点,想再试探着说两句,被前面的人突然停住了脚步。
陆峥原本走得不快,这一下硬生生顿住,仿佛有东西把他拽在原地,他肩线绷紧了两秒,才缓缓转身。
车灯在近距离下照得他脸色更白,薄唇抿得紧,眼尾那一点红血丝还没退干净。
他看着那辆车,视线一点一点往上抬,最终落在驾驶座后面那一小截若隐若现的人影上。
小李被他这么一看,心里咯噔一下,“陆——”
“我让你回去,”他开口,声音比方才吐完那会儿还哑,带着酒后压不住的沙哑和极少见的暴躁,“听不懂吗?”
句尾生生一顿,像是在跟自己的克制较劲。
可下一秒,那根绷了一整晚的弦终于断了。
“怕老子在路上死了,是不是?”
这一句骂出来的时候并不响,却毫无防备地砸在空荡荡的夜里。
平时会被他用来“削人”的那股力道,此刻全不见了,只剩下一点被酒精和疲倦烧出来的狠劲,夹在字缝里往外冒。
“老子”两个字从他嘴里出来,显得有些突兀……他几乎从不在外人面前这么说话,更不会在下属面前。
小李被吓了一跳,手指不自觉收紧在方向盘上,他下意识就想道歉:“对不起,陆主任,我——”
“回去。”陆峥打断他,眼神冷得生硬,“我走两步就回家。”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没有余地。
小李咬了咬牙,“明白了。”
不敢再多嘴,只好把车开走……却也不敢真开太远,心里打定主意,到前面路口停下,死死盯着后视镜,确认那道身影往家那边走了,再打电话去家里报个平安。
车灯远去,道路重新安静下来。
风从高楼缝隙间穿下来,带着一点金属味儿的冷,让刚刚被酒精烫得发烫的喉咙又开始刺痛。
陆峥站在原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那句“怕老子去死嘛”有多失态……
不是因为骂了谁,而是因为,他把自己那点连家人面前都不愿露出来的狼狈和倦意,实打实地砸到了一个下属面前。
可这一秒,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去补一句“辛苦了”或者用一个官样的笑把刚才的锋利抹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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