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了片刻,烟灰在指间一点点攒长。

    他把那截灰轻轻弹掉,宛若在把心里那点没说出口的情绪也一并弹开,才问:“你怎么回北京了?”

    程屿没有立刻看他,“拿些证件。”

    “什么证件?”陆峥顺口接了一句,随即又意识到自己多问了。

    程屿抬手吸了一口烟,吐出一线薄雾:“学历材料,还有一些以前留在这边的原件。后面要用。”

    陆峥点点头。

    他没有再追问“用来干什么”,但心里那条逻辑链已经自然而然接上了。

    程屿这类人,一旦开始把“原件”“手续”“后面要用”说得如此确定,通常意味着他不再只是“赌气去国外躲一阵”,而是准备在那边把路真正走出来。

    不是回头求饶的路,是另起炉灶的路。

    陆峥又看了他一眼。

    这刻,他想起第一次给程屿打视频的那晚。

    也是冬天,还是深夜。

    他那时刚结束一个材料会,回到家,手机亮起时他以为是哪个同事又要改口径。

    接通才发现是程屿。

    画面里的人靠在一张很窄的床边,背景是一间小得过分的屋子:墙皮有点潮,灯光发白。

    程屿却完全没把那环境当回事,甚至还笑了一下,说“挺好,安静”。

    陆峥当时就蹙了眉。

    那不是程屿该过的日子,或者说,那不是他们任何一个人习惯看见的“代价”。

    他挂断后没多想,直接让人往程屿卡里打了一笔钱。

    数额不算夸张,但足够他换个更像样的住处,至少不用把自己塞进那样一间潮冷的盒子里。

    第二天,钱原封不动退回来。

    备注短得刺眼:别这样。

    陆峥盯着那三个字,心里竟有一瞬间的别扭,原来曾经习惯用钱把事情按平的人,已经不复存在了。

    竟跟顾朝朝有点像。

    只不过,顾朝暄是为了自己不被拖回旧的秩序;程屿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秩序的附属品。

    一个是把自尊当作护身符;一个是把自尊当作赎罪的凭据。

    可归根结底,他们都在做同一件事,在现实面前,把那口“我还是我”的气,死死咬住。

    想到这儿,陆峥下意识深吸了一口烟。

    烟气从喉咙一路压进胸腔,带来一点短促的刺痛。他缓慢吐出,声音比刚才更低,却更直接:“值吗?”

    程屿终于侧过脸看他。

    “你问哪件?”他反问,语气很轻。

    陆峥没有闪躲:“跑去意大利,跟家里掰成这样。还有……”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这套被准备给别人的房子,“把自己弄成现在这样。”

    程屿笑了一下。

    “陆峥,你没有一刻为了顾朝暄放弃一切的想法吗?”

    陆峥呼吸一滞。

    他指间的烟停在半空,烟头那点红亮了一下,又暗下去。

    窗外高架的车灯一串串滑过,玻璃上映出他短暂的失态。

    程屿没催他答。

    他只看着陆峥:“你有。并且这个念头——不是一次,对吧?你在很多个夜里都想过。想过把那套你熟得不能再熟的秩序扔掉,想过带她走,想过只要你点头,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陆峥没说话。

    沉默就是默认。

    “坦白说,我以前真觉得你挺傻的。”

    “顾朝暄有什么好?”程屿偏了偏头,语气带点当年的轻慢,“你活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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