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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天府的雪,盖得住脏,盖不住血。

    内城,吏部尚书府。

    这里听不见南城的哭喊,只有地龙烧得暖烘烘的热气。

    书房里檀香袅袅,吏部天官詹徽站在紫檀木大案后,手腕悬空,笔锋在一张宣纸上游走。

    他在写一个“静”字。

    最后一笔竖钩,刚要收势。

    砰!

    书房大门被人撞开,冷风夹着雪沫子卷进来,吹得案头烛火疯狂摇曳。

    詹徽手腕一抖。

    饱满的墨汁滴落,在那个刚写好的“静”字上晕开一团漆黑的墨疤。

    “放肆!”詹徽把狼毫笔重重拍在笔洗里,墨汁溅一桌,“尚书府是什么地方,没规矩!”

    冲进来的不是下人,是穿着绯红官袍的工部侍郎,赵好德。

    这位平日里养尊处优的侍郎大人,此刻眼睛里只剩下惊恐。

    他甚至忘行礼,踉跄着扑到书桌前,抓起詹徽的袖子。

    “部堂大人!救命!出事了!天塌了!”

    詹徽厌恶地甩开袖子:“好德,你是工部侍郎,朝廷的三品大员!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有事说事。”

    “死了……全死了……”

    赵好德牙齿打战,“南城……富贵坊……我那本家兄弟赵得柱……全家……”

    “赵得柱?”詹徽想一下,那个替宫里和各部院打理煤炭生意的皇商,“那个胖子?他怎么了?被锦衣卫抓了?”

    “不是抓……是杀!是灭门啊!”

    赵好德双手在空中胡乱比划,像是要挥散某种恐怖的画面:

    “朱雄英……那个疯子!他带着几千个挖煤的苦力,冲进赵家!男丁全抓了,女眷发了教坊司……至于赵得柱……”

    赵好德猛地捂住嘴,干呕一声。

    “他被填进去了!”

    “什么填进去了?”詹徽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重。

    “地龙!暖阁的地龙!”

    赵好德嘶吼出声,

    “那个疯子,让人把赵得柱活生生塞进了烧煤的地龙里!连把骨灰都没剩下来!说是……说是只有带血的煤,烧起来才暖和!”

    詹徽扶着桌角的手指猛地收紧。

    把人……填进地龙?

    这是一个大明皇长孙干得出来的事?

    这甚至比当年的洪武爷还要暴虐!

    洪武爷杀人,好歹还要安个“谋反”或者“贪腐”的罪名,还要走一遍三法司的过场。

    这位倒好。

    不审,不判,直接动手。

    这是要把他们这些制定规则维护规则的文官的脸,仍在地上踩!

    “没过刑部?”詹徽的声音带着一股烦躁之意。

    “没有!”

    “没过大理寺?”

    “没有!连个驾贴都没开!”

    赵好德哭丧着脸,

    “部堂大人,您是天官,是百官之首!您得拿主意啊!他今天能因为几个死矿工把赵得柱塞进地龙,明天……明天就能把你我挂在城门楼子上点天灯啊!”

    詹徽慢慢闭上眼,胸口剧烈起伏几次。

    再睁眼时,那眼里的惊愕已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狠辣。

    如果朱雄英按照规矩来,哪怕是把赵家抄家灭族,他詹徽也说不出半个字。

    毕竟贪腐是实锤,赵得柱那本账册就是催命符。

    但朱雄英坏了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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