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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公公一张脸白得像纸,跪伏在地,连滚带爬地就要去传旨。“回来。”
然而,朱元璋的声音却又一次响起。
刘公公的身体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朱元璋没有理他,也没有再看地上那滩烂泥似的蓝玉。
他只是缓缓转身,落在刘公公一直死死护在怀里的另一个包裹上。
那个包裹不大,用明黄色的绸布层层包裹,显得异常郑重。
“给他看。”
朱元璋的声音很轻,却比刚才的雷霆怒吼更让刘公公心头发颤。
刘公公哆嗦着站起身。
他走到牢门前,犹豫一下,最后还是将包裹从铁栏的缝隙间,塞进去。
包裹落在蓝玉身前潮湿的稻草上,发出沉闷的“噗”的一声。
蓝玉的身体抖一下。
他缓缓抬起头,那张沾满泥污和泪水的脸上,表情是麻木的。
卷宗上的每一个字,都已将他的神智摧毁殆尽。
他不知道,还有什么东西,能比让他知道自己有眼无珠、认亲外甥为义子更让他痛苦。
他伸出那只因为抓刨地面而血肉模糊的手,迟缓地解开包裹的系带。
明黄色的绸布一层层散开。
露出的,是一件叠放得整整齐齐的……小衣服。
那是一件孩童的寿衣。
尽管在地下埋藏多年,布料已经朽坏,颜色也已暗沉,但那用金线绣出的盘龙纹样,那领口袖边用珍珠串起的云纹,依然在昏暗的灯火下,闪烁着属于皇室独有的,沉默的光辉。
洪武十五年,八岁的皇长孙朱雄英薨逝,朱元璋与马皇后白发人送黑发人,悲痛欲绝。
这件寿衣,是马皇后亲手缝制,朱元璋亲眼看着,为他最钟爱的嫡长孙穿上的。
蓝玉的瞳孔,在那一瞬间收缩。
这件衣服,他见过。
不是在陵寝里,而是在他外甥女常氏的房中。
那时候,小雄英还在襁褓里,马皇后将这件亲手缝制的衣服送来,作为给未来储君的礼物。
他外甥女曾抱着他,将这件华美的小衣服在他身上比划,满脸都是为人母的骄傲与期许。
“舅舅你看,这是母后给雄英做的,咱们雄英,将来是要做天子的。”
常氏温柔的话语,跨越十几年的光阴,清晰地在他耳边响起。
“轰!”
蓝玉的脑海里,最后一道堤坝,彻底崩塌。
他看着眼前的寿衣,脑子里浮现出的,却是那个在他府中长大的“朱熊鹰”。
那个孩子,永远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
那个孩子,身形瘦削,却总把背挺得笔直。
那个孩子,吃饭的时候从不说话,给他多少,他就吃多少,从不多要一口。
他想起来了。
有一年冬天,天降大雪,他看到那孩子站在院子里,只穿着单薄的夹袄,冻得嘴唇发紫,却还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天上飘落的雪花。
自己当时路过,还呵斥一句“没出息的东西,一点风寒都受不住,将来如何上阵杀敌”,然后便拂袖而去。
他又想起来了。
有一次家宴,满桌的珍馐佳肴。
那孩子坐在最末席,只是低头扒着自己碗里的白饭。
自己的一个亲兵喝醉,指着他骂他是来路不明的野种,是靠将军施舍才能活命的丧家之犬。
他记得,那孩子当时只是捏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