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他的目光足够长远,赌他是她的同类。

    顶级的猎人都会以猎物的姿态出现。

    她,是最好的猎物。

    纵使经脉寸断,依旧能在无人察觉时,悄无声息地咬断敌人的喉咙。

    江步月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似乎要将她的伪装层层剥开,直抵灵魂深处。

    良久,他低低笑了一声。

    那条霜色丝帕终于无声坠地。

    他俯身,握住了她那只没有伤痕的右手。

    就像那日火场逃生,他轻轻一拽,便将她拉上了马车。

    掌心相贴,他肌肤的触感熟悉得令人恍惚,一如她是公主时,少年独有的温度。

    他是从小在异国长大的质子,骨子里透着难以消融的疏离,唯独对她,藏着旁人难见的温柔隐忍,于是多少个相伴的日夜,都让北霖尊贵的倾城公主以为,他注定要成为她的所有物。

    她看着他腰畔的红色双鱼结,想起了那个被孟沉璧铰烂的香囊。

    金线抽离后,终究只剩几缕残破的绸缎。

    倒不如这普普通通的双鱼结,安详地垂在他的腰畔。

    金线,终归是栓不住人的命运。

    如今,他是即将归国的皇子,她已是经脉尽断的七杀。

    而他握着她的手,更像是在欣赏一件趁手的兵器。

    “我可以陪你赌。”

    他声音清冷,截断了她的思绪:

    “但眼下,没有贸然出手的必要。”

    他言下之意很清楚,眼前的她非但毫无价值,更令他深陷避子汤的丑闻,这笔账,总要清算。

    “殿下喜欢倾城公主么?”

    她忽然发问,目光如利剑,要探入他眼底的寒潭。

    他眼睫微不可察地一颤,拦下了她单刀直入的探究:

    “她是吾未过门的妻。”

    他答得滴水不漏,皇子岂会不爱自己明媒正娶的正妻?

    “倘若我告诉殿下,倾城公主,早已不是同一个人。”

    距离倾城最后一次露面,确实已过去许久。

    “殿下是喜欢那个人,还是喜欢‘倾城公主’呢?”

    江步月的眼底漫起了大雾,她看不清楚。她明知有更好的说辞,偏偏忍不住这样问。

    七分是为了取信与他,三分……是为了过去的自己。

    高墙骤起。

    他极其自然地松开了她的手,淡漠道:

    “吾会再去探望倾城。”

    她有些释怀地笑了,垂首低眸。

    “可小七知道的,不止于此。

    “殿下不妨派人查证公主,若我所言非虚,再回来与我交易不迟。

    “让我活着,远比死了有用。”

    四下一片安静,唯有他的黑袍曳地,簌簌作响。

    “好。”

    他说。

    这一刻,顾清澄的声音终于松缓下来,似已耗尽心力,连情绪都淡去了。

    “殿下可否告知我,避子汤之事……可有三殿下的手笔?”

    “或许,还有转圜之机。”

    江步月垂眸扫她一眼,只缓缓抬了抬衣袖——

    右手广袖下,赫然缺了一颗狮首纹齐光玉袖扣。

    她心下明了,平静道:

    “您不妨查查,三殿下出使期间,是否与北霖世家有所勾连?”

    “你还真是……知无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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