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她,使唤她,却又救她,抱她,哄着她。
顾清澄才明白,她为皇兄出生入死,求的从来都不是权力。
原来只是一个怀抱而已。
她紧紧地抓住了孟沉璧的衣襟,小声地喘息着。
活着,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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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沉璧在前面走,顾清澄抱着孟沉璧的宝贵财帛,在她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
她们的方向是浊水庭,但并不是像孟沉璧所说的——回去,把房子点了。
顾清澄不再追问孟沉璧的秘密,但她知道,孟沉璧在此枯守多年,若非这飞来横祸,绝对不愿离开她熟悉的浊水庭。
现在她要帮孟沉璧守住这个秘密。
陈公公的尸体好处理,难的是让他的死顺理成章。
因此,顾清澄决定,抛尸。
抛尸也有讲究,顾清澄又伤又病又落水,所以只能她说,孟沉璧做。
其一,让陈公公“死”在正确的时辰。
陈公公死于今日上午,到深夜已经个把时辰,有经验的仵作一眼就能看出他死于何时,便能推断出他死于何地。
于旁人的难题,对孟沉璧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只见她从柜子里摸出了另一种药液,只是滴了一滴,陈公公的脖颈就要开始重新流出血来。
顾清澄忙拦住孟沉璧,让她到了抛尸现场再动手不迟。
其二,是让陈公公死有余辜。
顾清澄素来明白,在深宫之中,最致命的从来不是真相,而是能掀起风浪的由头。
她让孟沉璧把两样东西放在陈公公怀里。
一是男人的袖扣。
那玉扣质地温润,雕工精细,顾清澄只一眼便知,袖扣主人的身份绝不简单。
二是小意求避子汤的字条。
“公主府的下人私通外男,这丑闻够不够大?”顾清澄淡然道,“陈公公揣着这样的证据死在路上,你说,旁人会怎么想?”
“会怎么想?”孟沉璧实在不工于此道。
“自先帝驾崩,端静太妃的拾香宫与至真苑,明争暗斗已有数年。”谈及宫中争斗,她如数家珍。
“陈公公是端静太妃的人,端静太妃与倾城公主势同水火。明日这尸体被人发现,太妃党定会揪着这丑闻不放,公主府必会全力遮掩——”
“届时谁还会在意,陈公公今日为何去了浊水庭?”
孟沉璧挑眉,终于回过味来:“下人珠胎暗结,门风不正,确实极易被对家借题发挥。”
“粗糙了些,”顾清澄拢了拢衣衫,“但够用了。”
孟沉璧完全懂了。
这根本不是栽赃,而是给各方势力递刀,这袖扣和字条最终通向的,是能让公主府身败名裂的结局。
太妃党的人在揭发公主府密辛的路上被灭口,明日众人只会关注两件事:谁在公主府偷情?公主府如何应对?
至于陈公公为何去浊水庭?再无人关心。
孟沉璧忽然想起了什么:“可这至真苑的清誉,你不要了?”
“……不是我的至真苑了。”
说这话时,顾清澄只是淡漠地凝视着自己的指尖。
孟沉璧看了看她,没说话。
“起码能熬过明日。”顾清澄安静道。
她甚至不在意这桩丑闻的真假,只要足够鲜亮,能被人用来作势,便足够。
她也知这并非万全之策,甚至有诸多漏洞,但她别无选择,这是她为浊水庭争得的、通往明日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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