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我的目光看去,“生病后没事做,就画画。画得不好,但解闷。”

    “好看。”我说的是真心话。那些画有种朦胧的美感,像隔着雾气看海,真实又梦幻。

    我们在沙发上坐下。赵心林给我们泡茶——金骏眉,茶汤橙红透亮。她泡茶的动作很慢,但很稳,手指修长,虽然瘦,但关节处没有变形。

    “你比照片上瘦,”老林看着她,眼神里有种掩饰不住的心疼,“得多吃饭。”

    “吃不下,”赵心林笑笑,“化疗伤胃口。不过今天你们来,我尽量多吃点。”

    她说话时一直看着老林,眼睛里有光在闪动,像海面上的波光。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他们聊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聊。聊厦门的变化,聊北京的雾霾,聊共同认识的同学的近况——谁当了教授,谁出了国,谁离婚了,谁的孩子考上了清华。话题琐碎而安全,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一些深水区。

    我坐在旁边,偶尔插几句话,更多时候是听,是观察。我注意到几个细节:

    老林说话时,赵心林会微微前倾身体,像要听得更清楚;赵心林咳嗽时,老林会立刻递上纸巾和水;他们的目光时常相遇,然后快速移开,像两个害羞的青少年;老林的手指一直在转动那枚戒指,转到刻字的那一面时,会轻轻摩挲。

    茶喝到第三泡,味道淡了。窗外,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木地板上切出明亮的光斑。

    “去海边走走吧,”赵心林忽然说,“今天天气好。”

    “你行吗?”老林问。

    “行。医生也说要多走动。”

    我们下楼,慢慢往海边走。小区到海边有一条林荫道,种着高大的棕榈树,树叶在风里沙沙作响。赵心林走得很慢,老林配合着她的步调,偶尔在她踉跄时轻轻扶一下她的胳膊。

    海出现了。真正的,辽阔的,呼吸着的海。

    沙滩是金色的,细软。海浪一层层涌上来,退下去,留下一道道泡沫的痕迹。远处有帆船,白色的帆像海鸟的翅膀。

    我们在沙滩上坐下。赵心林脱了鞋,赤脚踩在沙子上。“凉,”她缩了缩脚趾,“但舒服。”

    老林也脱了鞋。我们三个人并排坐着,看海。

    沉默了很久,赵心林忽然说:“你还记得高三那年,我们在地坛吗?”

    “记得,”老林说,“秋天,银杏叶黄了,像金币一样落下来。你戴着红色的围巾。”

    “对,红色围巾,我妈织的,我说太艳了,不肯戴,但那天特意戴了。”赵心林笑了,笑容里有少女的羞涩,“我们在红墙边走了很久,你说这墙像凝固的海。我说海怎么会是红色的?你说有些海在心里,是什么颜色都可以。”

    老林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海。

    “后来我去过很多地方的海,”赵心林继续说,“青岛的海咸腥,三亚的海热烈,北海的海温柔。但总觉得少点什么。现在我知道了——少的是那个说‘墙是海’的人。”

    她的声音很轻,被海风吹散了一些,但每个字都清晰地传进我们耳朵里。

    “老林,”她转向他,“我这辈子,爱过别人,结过婚,离过婚,经历过很多事情。但最干净的,最明亮的,永远是十六岁那年,在教室里,你回头对我说‘这道题我教你’的那个下午。阳光从窗户照进来,你睫毛上有光。”

    老林低下头,我看见他眼角有泪光。

    “我不后悔来厦门,”赵心林说,“这里很好,海很好,生活也很好。我只是遗憾……遗憾我们没有更勇敢一点。如果当年我跟你去北京,或者你留在厦门,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不知道,”老林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也许在一起,也许不在一起。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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