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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车碾过长安城覆雪的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车厢内没有炭盆,寒意刺骨,我裹紧了单薄的僧衣,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这不是去尚宫局或司制司的路,马车径直驶向皇城,穿过一道道戒备森严的宫门,最终停在了两仪殿外。
天色已暗,殿宇的轮廓在雪光与宫灯映照下,显得格外威严,甚至有些压抑。高力士引我下车,步履无声地走在前面。禁军留在了殿外广场,只有两名低眉顺目的小宦官跟随着。
这一次,我没有被引到偏殿,而是直接进入了两仪殿正殿的侧后方——一处用作皇帝临时休憩和召见近臣的暖阁。
暖阁内温度适宜,弥漫着淡淡的、熟悉的龙涎香。李治没有坐在书案后,而是披着一件玄色大氅,站在一幅巨大的舆图前,背对着门口。舆图上,关中的山川城池勾勒分明,几处地方用朱笔做了标记。
长孙无忌和另一位身着紫袍、面容清矍的老臣(我后来知道是侍中褚遂良)分坐两侧,面前的小几上摊开着文书。此外,还有一位我意想不到的人在场——京兆尹卢承庆,卢老夫人的儿子。他穿着绯色官服,坐在下首,眉头深锁。
暖阁内的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我的到来,似乎打破了某种僵持。
李治缓缓转过身。他脸色比上次见到时更加苍白,眼下有浓重的青影,但眼神却锐利如刀,直直地刺向我。
“武媚,”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你可知罪?”
我心头一凛,立刻伏地叩首:“民女愚钝,不知身犯何罪,请陛下明示。”
“不知?”李治冷哼一声,走回主位坐下,从案上拿起一卷帛书,抖开——正是我写的“炭济疏”抄件!“私递奏疏,妄议朝政,干预国事,煽动流民……哪一条,不够治你的罪?”
罪名扣得极重!我的心沉了下去,但并未慌乱。既然让我来这里“对质”,而不是直接下狱,就还有转圜余地。
“陛下明鉴!”我抬起头,目光坦然,“民女所书,并非奏疏,亦非议政。实乃目睹今冬酷寒,流民瑟缩待毙,心实不忍。又恰知‘石炭’一物可御寒济急,价廉易得,故冒死陈情,献此愚见。民女身处感业寺,乃方外之人,岂敢妄议朝政、干预国事?所言所书,皆出于一片悲悯苍生之心,绝无半点煽动之意!此疏能达天听,民女亦不知途径,若有违规制,民女甘领其罪,但求陛下勿因民女之过,而弃此或可救人之法!”
我将自己定位为“因慈悲而献策的方外之人”,并且主动揽下“私递”的罪责,将焦点引回“石炭救急”本身。
“好一个悲悯苍生!”坐在左侧的长孙无忌开口了,声音洪亮,带着久居上位的威势,“武媚,你可知,你这一纸‘炭济疏’,已在朝中掀起轩然大波!有人赞你心系黎民,有人斥你妇人干政,蛊惑圣心!更有人怀疑,你与京兆尹府……”他目光似无意般扫过卢承庆,“是否有何勾连,借此为某些人开脱办事不力之责!”
矛头直指卢承庆!我瞬间明白了部分症结。流民问题处理不善,京兆尹首当其冲。我的“炭济疏”提出以石炭御寒、以工代赈,客观上是在为京兆尹府提供解决思路,但在政敌眼中,这反而可能成了卢承庆“找人献策、推卸责任”的证据!
卢承庆立刻起身,躬身道:“太尉明鉴,下官惶恐!下官与感业寺武媚素未谋面,更无任何勾连。至于流民之事,下官日夜忧心,竭力筹措,绝无推诿之心!武媚此疏,下官亦是今日方才得见。”
“是否勾连,自有公论。”褚遂良慢条斯理地接话,他声音温和,却绵里藏针,“武媚,你言石炭可御寒济急,价廉易得。老夫且问你,石炭烟毒甚重,寻常百姓用之,恐生疾患,此其一。其二,开采运输,需大量人力物力,如今朝廷府库亦不宽裕,钱粮从何而来?其三,以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