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继续道:“这片地以前种过一阵子。你要是挖个半尺,能看到旧时的土层。那时水还够,能种谷子、种菜。后来……”

    他顿住。

    苏野抬头看了他一眼。

    老人沉默了一瞬,才继续说:“后来天就怪了。雨少,风重,沟渠断了。地不喝水,再肥也得死。”

    他说这话时,语气很轻,没有指责谁,也没有抱怨天。只是陈述一个既成事实。

    苏野问:“沟渠,是人为修的?”

    “当然是。”老人说,“但后头没人再管它。你要想让地活过来,得先把它接好。”

    他说着,用杖尖敲了敲干裂的沟渠底。那一下声响闷而脆,像敲在一层泛白的骨头上。

    苏野低头,顺着沟渠看过去。

    沟渠蜿蜒着往远方延伸,中途有几处被草根、乱石堵住,有一截甚至被泥土完全填平,看不出原本的形状。

    重新疏通一遍,需要不少力气。

    老人将泥土抖落,站起身,动作缓慢却稳当:“荒地这东西,有人愿意收拾,自然能活。你若是真想种地,我能教的教。你若半途放弃,那也没人会怪你——荒地又不是第一次荒。”

    苏野的目光仍停留在沟渠上,没有急着回答。

    他不是轻易许诺的人,更不是只凭一句话就会决定未来的人。

    但他心里有种微弱的感觉——像某个原本压得他喘不过气的东西,在这里被卸下了一部分。

    命不是必须往前冲的。

    土地不会催他。

    这个世界也没有谁等着他给答卷。

    老人似乎并不急,拍拍衣摆上的灰:“走吧,带你看看地的另一头。”

    他们沿着沟渠往上游走。

    另一头地势略高一些,草更密,甚至能看到两株细长的灌木。灌木长得凌乱,枝干灰褐,叶子狭窄,显然是耐旱的野生植物。

    老人拿杖拨开草,露出一块被石块压住的小土坑。

    “这就是以前引水的节点。”他说,“只要雨下得够,这坑能接山水。但这几年雨小,山也干了。”

    苏野望向更远处的山。

    山被雾气绕着,颜色沉得不太自然。

    老人顺着他的视线,也看过去,眼里闪过一点疲惫:“不止你觉得怪。我们这些老家伙也觉得天怪。以前不是这样的。”

    话说到这里,他忽然收住。

    像是不愿继续往下说,也像是知道这些东西对一个刚醒过来的外路人没有意义。

    老人突然转头:“苏野,你记不记得自己怎么倒在山脚的?”

    苏野摇头:“不记得。”

    老人盯着他几秒,眼里没有怀疑,也没有多余情绪,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嗯。有人记事,有人不记事。你命大,能捡回来就好。”

    他说得太平静,像是在说某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

    苏野也没有追问。

    老人转身往回走:“等你身子稳些,我带你认草、认木。种田不是只会挖地那么简单。”

    苏野跟上去,脚步稳稳的。

    回到木屋门口时,老人停下,用杖尖敲了敲土路:“记住一句话——土地不认人,只认汗。你是外路人又怎样?只要你愿意在这里活,这块地迟早认你。”

    说完,老人转身离去。

    他的背影被风吹得有些单薄,但步伐仍很稳。

    苏野站在木屋前,看着那道背影缓缓消失在村子的方向。空气里的冷意随着老人离开,变得更明显一些。

    他再次看向那片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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