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小纽扣大市场。”王友福苦笑,“稿子是县里写的,让我背熟。说实话,我自己念着都想笑。”

    第二天上午,王友福发言。他照稿念了五分钟,有些磕巴。下台时前排领导礼貌鼓掌,后排几个个体户摇头。

    陈建国坐在台下,手心是汗。他的发言在明天上午。稿子他改成了最朴素的写法。

    下午他溜出会场,在街上走。初冬的风很冷,街边有几个摆摊的,缩着脖子,手冻得通红。

    这才是真实样子。

    晚上给家里打电话。传达室老头喊:“203陈建国,电话!”

    父亲从大队部打来。

    “省里咋样?”

    “在开会。家里呢?”

    “都好。新一批菌包种完了。狗剩能自己带组了。县农科院来了两个人想学配方,我让他们跟着看,没给本子。”

    “嗯,这样对。”

    电话那头沉默。“建国,”父亲声音传来,“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家里别担心。”

    挂掉电话,陈建国站了一会儿。老头从老花镜上方看他:“小伙子,家里电话?”

    “嗯。”

    “好好干。”老头说,“我儿子也摆摊,卖早点。不容易。”

    第三天上午,陈建国上台时腿有点软。

    礼堂安静。前排有领导低声说话。他看见梁书记坐在靠边位置,看着他微微点头。

    话筒杆很凉,握上去时手心有汗。

    “我叫陈建国。”他说,“跃进大队农民,种蘑菇的。”

    没有客套话。台下有人抬头。

    “我今天不汇报数据,不讲成绩。我想讲三个小故事。”

    第一个故事:父亲试验配方的冬天。煤油灯下,老人一遍遍调整配料,失败一次又一次。最后成功那天,父亲拿着白蘑菇,手在抖。

    “技术是自己琢磨出来的。没人教,只能自己试。”

    第二个故事:王二柱搞破坏被抓。十六岁少年,手里拿着剪刀。王老栓跪下来哭,说“不怪我侄子,怪我”。保证书上红手印,像血印。

    “想做事的人,总有人不想让你做。明的暗的,都有。”

    第三个故事:深夜在梁书记家。煤油灯,旧书房,桌上摊开的证据。他说“我要公平”,梁书记问“你要什么结果”。

    “我要的不是谁下台。我要的是,让想做事的人能做事,敢做事,做了事能有回报。”

    礼堂安静。前排有领导皱眉。

    “我就想问一个问题。”陈建国看着台下,“如果老实做事的人总要低头,会钻营的人总能得利,那改革到底是为谁改的?”

    话音落下,安静。

    然后掌声从后排响起。开始零星,接着连成片。王友福站起来用力拍手。几个个体户站起来。前排领导没动,但梁书记在鼓掌,动作不大但坚定。

    陈建国下台,手心还在出汗,但心里平静了。

    休息时他被围住。王友福抓住他胳膊:“兄弟,说得太好了!说到我们心里了!”

    几个人凑过来。一个卖服装的塞来纸条,写着地址。一个修家电的小声说他们那儿也一样,工商税务没完没了。

    也有人走过来说:“小陈同志,注意影响。有些话不能乱说。”

    陈建国点头。

    这时一个女干部走来,短发戴眼镜。

    “陈建国同志?”

    “我是。”

    “省改革政策研究室副主任,姓方。”女干部伸手,“你的发言我听了。方便说几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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