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两人走到走廊。

    “小陈,知道为什么请你来吗?”

    陈建国想了想:“因为我蘑菇种得好?”

    “这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我们需要真实声音。请你来的是我们研究室的基层调研组。”

    她停了一下:“但会议主办方是省里宣传处。他们要的是政绩,要的是好消息。所以会要求你讲成绩不讲困难。”

    陈建国明白了。

    “省里也有不同看法。”方主任说得很直接,“有些人想把改革说成一片大好,但我们知道底下有问题。不解决,好不了。”

    “您需要我做什么?”

    “我们需要一份真实调研报告。关于个体经济发展遇到的实际问题。你在发言里提了,但我们需要更详细材料。你愿意帮忙吗?”

    陈建国沉默。他想起李副主任的事,想起那些匿名信。

    方主任看出他犹豫:“你可以考虑。但我想告诉你,改革需要真话。需要有人把底下情况,一层层报上来,报到有人听有人管为止。”

    “报告能送到哪儿?”

    “省主要领导手里。我以党性保证。”

    远处传来铃声。

    “我考虑考虑。”陈建国说。

    “好。”方主任递来名片,“会议结束前给我答复。”

    下午的会陈建国没怎么听。他想方主任的话,想父亲电话里的声音。

    晚上,他给方主任打电话。

    “我答应。但有两个条件。”

    “你说。”

    “第一,报告里不能出现具体人名地名。第二,如果可能,报告出来后给我一份。”

    “可以。明天上午来我办公室一趟。有些材料给你。”

    第二天,陈建国去方主任办公室。房间不大,堆满文件和书。

    方主任递来档案袋,封面上印着“内部资料”。

    “这是一份调研提纲。问题比较直接。一个月内写一份详细报告,包括你亲身经历的,还有你了解的其他个体户的情况。实事求是,不夸大不缩小。”

    陈建国打开档案袋。提纲十几页,问题很直接。

    “这些……”他抬头。

    “都是我们想知道的。”方主任说,“改革不是请客吃饭,是要动一些人的利益。不动,改革就推不动。”

    临走时,方主任像是随口说:“这份提纲我们内部也有不同意见。有人说问题太尖锐,现在不适合提。所以你的报告可能需要些时间才能送到该送的地方。”

    火车站,王友福在等。

    “兄弟,多保重。”王友福握他手,压低声音,“写那种东西,得留个心眼。我在温州见过,有人写了真实情况,后来被穿了小鞋。不是不让你写,是让你保护好自己。”

    火车开动了。陈建国靠窗坐着,看外面飞驰而过的田野。秋收结束了,大地裸露,偶尔能看到秸秆在风里摇晃。

    远处,土房冒着炊烟。

    他打开档案袋,又看了看提纲。问题一个接一个,像是在平静水面下探测暗礁。

    同车中年男人睡着了。年轻母亲抱着孩子,孩子哭闹,她轻声哼歌。陈建国看着这些人,他们不知道他背包里装着什么,不知道那份提纲可能带来的变化。但他们的生活,卖早点的,摆摊的,种地的,都将被这场改革改变。

    火车鸣笛,驶入隧道。黑暗吞没一切,车窗变成镜子,映出车厢里模糊人影。只有头顶的灯亮着,昏黄的光照在疲惫的脸上。

    陈建国看窗玻璃里的自己。二十三岁,脸上还有年轻人的样子,但眼睛里的东西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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