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惜。

    他喘了口气,挣扎着将那桩尘封的往事,又重新讲了一遍。

    “你的父亲,乃是新科状元陈光蕊……赴任途中,被船夫刘洪所害……”

    “那刘洪……如今正冒名顶替,当着这江州太守……”

    老和尚讲得断断续续,枯瘦的眼睛里,满是对自己这个弟子的担忧。

    玄奘静静地听着。

    这些他早已知道的剧情,此刻从这位真心关爱自己十八年的老人嘴里说出,依旧让他心中流过一丝暖意。

    这位老人,是真心在为他这个“文弱”的弟子提心吊胆。

    “我徒,此事……此事万万不可冲动啊!”法明长老猛地抓住他的手,枯瘦的手指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语气也急切起来,“那刘洪为官多年,在江州早已是树大根深,你……你万不可去以卵击石!”

    “老僧今日将此事告知于你,只是想让你知晓自己的来历,莫要做个无根之人。”

    “至于报仇之事,不急!不急于一时!待日后时机成熟,你可带着这血书,上京城去寻你的外公,当朝丞相殷开山……”

    看着老和尚那焦急恳切的眼神,玄奘心中微叹。

    他知道,若不给老人一个安心的答复,恐怕他都无法瞑目。

    玄奘反手握住法明长老那只干枯冰冷的手,用一种无比沉稳的语气,缓缓说道:

    “师父,您放心。”

    “弟子知道轻重。”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十八年都等下来了,弟子自然也等得起。”

    这番话平静、清澈,带着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

    “弟子会听您的。”

    “待安葬了您老人家,弟子便潜心修佛,静待良机,绝不会去做那螳臂当车的蠢事。”

    听到玄奘这一番条理清晰、理智至极的承诺,法明长老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处。

    是啊。

    自己这个弟子,从小就聪慧过人,心性沉稳,绝非冲动莽撞之辈。

    他脸上最后的焦灼与担忧彻底散去,化为一抹安详的微笑。

    “好……好……如此,老僧便放心了……”

    了却了这桩最大的心事,老人最后看了玄奘一眼,眼神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胸口最后的那一丝起伏,也随之平息。

    这位慈悲了一生的老人,就此坐化圆寂。

    玄奘静静跪在床前,一滴泪也未曾流下。

    悲伤无用。

    对逝者最好的告慰,是让他走得安心。

    而让他安心的最好方式,便是以最快的速度,最干净利落的手段,了结这桩尘缘。

    静待时机?

    那是说给活人听的宽慰之语。

    对死人,无需再守承诺。

    ……

    当晚,金山寺钟声长鸣,合寺缟素。

    玄奘亲自主持了整场法事,神情肃穆,仪轨庄严,没有一丝一毫的错漏。

    寺中众僧,皆道他心志坚定,佛法高深,虽极度悲恸,却不形于色。

    无人知晓,就在这场庄严肃穆的法事之下,一颗冰冷的杀心,早已锁定在了数十里外的江州太守府。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贫僧报仇,从不隔夜。

    三更时分。

    法事结束,众僧各自回房休息。

    玄奘回到自己的禅房,脱下那身庄重的袈裟,换上了一身便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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