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望向殿门方向。他气色比月前好了许多,眉宇间仍有一丝挥之不去的倦色,但眼神清亮,自有一股天子的威仪。王皇后并不在侧,殿内只有两名垂手侍立的内侍。
“臣李瑾,叩见陛下,陛下万岁。” 李瑾趋步上前,依礼跪拜。这一次,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所谓“天威咫尺”。
“平身,赐座。” 李治的声音响起,依旧温和,但少了几分宴席上的随意,多了几分君主特有的疏离感。
“谢陛下。” 李瑾起身,在內侍搬来的绣墩上侧身坐下,腰背挺直,眼观鼻,鼻观心。
短暂的沉默。李治放下书卷,目光落在李瑾身上,仿佛在重新打量。李瑾能感觉到那目光中的重量,平静下隐藏着锐利。
“李瑾,” 李治缓缓开口,叫的是全名,而非“李卿”或“李公子”,透着正式,“前次太液池宴,你临危护驾,机敏可嘉。朕已赏过。皇后近日所呈调养之法,朕用之颇觉安适,闻其中亦有你参详之功?”
来了!果然与此有关!李瑾心念急转,皇帝已知晓自己参与?是皇后坦承,还是他自己猜出?他不敢怠慢,恭声答道:“回陛下,臣惶恐。臣对医道实是门外汉,不过因皇后殿下垂询,将昔年偶见天竺残卷所载养生琐记,与臣读《千金要方》所悟孙真人‘治未病’、‘重调护’之理,胡乱揣测,禀报皇后殿下。殿下慈心,加以拣择施行,此乃殿下仁德,臣不敢言功。” 他再次强调自己只是“知识搬运工”,将功劳归於皇后和孙思邈,撇清自己。
“哦?天竺残卷?孙真人《千金要方》?” 李治似乎来了兴趣,“你倒是个喜欢读书的。除了医书,还读些什么?”
“臣愚钝,读书杂驳,并无专精。经史子集,略有涉猎;诗词歌赋,偶一为之;海外杂记、方技图谱,亦因好奇,时有翻阅。实是兴趣驳杂,难成大器。” 李瑾回答得极为谦逊,但也点明自己“杂学”的特点。
“兴趣驳杂……未必是坏事。” 李治不置可否,话锋却是一转,“朕近日读《史记·货殖列传》,太史公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然我大唐自贞观以来,轻徭薄赋,与民休息,府库渐丰,然山东、河南诸道,去岁仍有饥荒奏报。长安、洛阳两市,商贾云集,货殖繁盛,而江南漕运,损耗颇巨。朕尝思,这‘利’字,当如何取之有道,聚之有方,用之有度,方能国富民安,而非徒然扰民?”
李瑾心中剧震!这不是闲谈,更非考较诗文,这是实实在在的治国之问!涉及经济、财政、物流!皇帝为何要问自己这个?是随意兴起,还是别有深意?是试探,还是真的想听听一个“杂学”之士的不同见解?
他瞬间感到压力如山。这个问题太大,太敏感。回答得好,可能一飞冲天;回答不好,或触犯忌讳,便是万劫不复。他必须慎之又慎,既不能空谈,也不能过于具体触及现有利益格局,还要在唐代认知框架内,融入一些超越时代的、切实可行的理念。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沉吟片刻,方谨慎开口:“陛下此问,直指治国根本,臣学识浅陋,本不敢妄言。然陛下垂询,臣斗胆以蠡测海,略陈陋见。”
“但说无妨,今日殿中言语,出你之口,入朕之耳。” 李治语气平淡,却给了某种保证。
“谢陛下。” 李瑾整理思绪,缓缓道,“臣窃以为,太史公所言‘利’,乃人性之常,不可强行遏制,而当善加疏导,如同大禹治水。治国之‘利’,首在生利,次在聚利,终在均利。”
“哦?何为生利?” 李治身体微微前倾。
“生利者,使民得利,使地尽其用也。” 李瑾道,“农乃国之本,然农事靠天,丰歉难料。除兴修水利、推广良种、改进农具外,或可鼓励农户于农闲时,从事桑麻、果蔬、畜牧、乃至简单手工,以其产物易钱,补粮食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