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工匠们来说,无异于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他们最初是惊疑,但在李瑾耐心讲解、并用简单的实验(如对比不同原料沤泡后的纤维状态、不同力度舂捣后的纸浆手感)验证后,渐渐转变为信服和兴奋。尤其是那些年轻学徒,接受新知识更快,思维也更活跃。
李瑾从中挑选了两位领悟力最强、也最有钻研精神的匠人——一位是出身藤纸世家、却因想用竹料试验而被家族排斥的四十岁匠人滕贵;另一位是原本在官营造纸坊做学徒、因“手笨”被嫌弃、实则心思细腻、善于观察的二十岁青年方竹——任命为“纸料研习所”的正副管事,给予他们充分的自主权和资源调配权,鼓励他们大胆试验,并承诺只要做出“优于市面常见上等纸”的成品,便有重赏。
有了理论指导和带头人,“纸料研习所”迅速运转起来。李瑾提供了几个明确的改进方向:一、尝试用本地易得的毛竹、稻草混合树皮,探索新的廉价原料配方。二、设计并制造简易的“水力打浆机”模型。三、试验不同浓度、温度的碱液(草木灰水、纯碱水)预处理原料的效果。四、寻找并试验效果更佳的本地“纸药”植物。五、尝试在纸浆中加入少量研磨极细的洁白矿物(如高岭土、石膏),或进行温和的漂白处理,改善纸张白度和细腻度。
原料和“纸药”植物的搜寻,由王掌柜派人负责。水力打浆机的设计,李瑾画出了原理草图——一个大型水车驱动一根立轴,立轴下方连接带有多个木制或包铁叶片的转子,在石制或砖砌的浆池中高速旋转,击打纸浆。具体的尺寸、转速、叶片形状,则由滕贵、方竹带着几个木匠、铁匠边做边改。
核心的化学处理部分,李瑾亲自把关。他让孙匠师在冶铁试验间隙,指导搭建了几个小型陶制反应罐和过滤装置,用于制备较纯净的草木灰浸出液(碳酸钾)和纯碱溶液。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浓度、温度和处理时间,并让方竹详细记录不同条件下,原料脱胶、脱色的效果,以及对最终纸张白度、强度的影响。这是一个需要大量重复试验、积累数据的过程。
就在“纸料研习所”的试验紧张进行时,长安城中的朝堂与市井,也因工坊的另一项产出,泛起了新的涟漪。
经过持续攻关和技术沉淀,玻璃量产一区的“大尺寸平板玻璃”烧制工艺,终于取得了决定性突破!匠人们改进了熔炉的均热结构,优化了玻璃液的配方和澄清时间,并设计出专用的、带水冷底座的铸铁平台和耐热石磙,成功拉制出了长三尺、宽两尺、厚薄相对均匀、透明度极高、气泡和杂质极少的大块平板玻璃!虽然成品率依然不高,边缘也需切割打磨,但其晶莹剔透、可透光鉴物的特性,一经制成,便震撼了所有亲眼所见的工匠,连那三位见惯了“奇物”的“监理”宦官和匠官,也啧啧称奇,立刻上报。
消息很快传入宫中。皇帝李治闻讯,大感兴趣,特意让内侍省传话,要工坊先送几块成品入宫,看看是否真如所言。王掌柜亲自押送,挑选了品相最佳的三块平板玻璃,以锦缎包裹,装入特制的木箱,送入宫中。
数日后,宫中有旨意传出,皇帝对这几块“明净如水、可透天光”的“大水玉”极为满意,已命将作监的工匠,将其镶嵌于自己日常起居的两仪殿偏殿书房的窗格之上,替换了原来的明瓦(云母片)和昂贵的、透明度欠佳的“琉璃瓦”(早期彩色玻璃)。据说,御书房内光线顿时明亮柔和了数倍,晴天时可清晰观览窗外景致,阴雨时亦不觉昏暗,且防风防尘效果更佳。李治龙颜大悦,不仅厚赏了王掌柜(名义上的坊主),还特意在召见李瑾时提及,称赞“此物大善”,并询问产量能否提高,宫中其他殿阁,乃至皇后、太**中,是否也可用上。
李瑾自然满口应承,表示工坊正全力改进工艺,提高良品率,定当优先保障宫中御用。同时,他也委婉提及,此物制造极难,耗费甚巨,工坊目前产能有限,除供奉内廷外,或可少量制成精致物件(如插屏、镜台),发卖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