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特命其沟通协理,此乃因事设职,权宜之便。观其到任以来,所行之事,皆依章程,所推之技,如印书、农具、医器,皆着眼于国计民生,非为私利。且其能谦抑自守,遇事皆禀上官,协同有司,未见专擅。老臣以为,非常之时,当有非常之措。若其果能将奇技化为实用,利国利民,则此‘兼职’,非但无过,反而有功。至于朝臣疑虑,可令其定期详陈所务,由将作监、东宫共同考成,以杜流言,亦示朝廷公正。”
这番话,既承认了“不合常例”,又强调了“事急从权”和“注重实效”,最后还提出了监督考成的具体办法,可谓面面俱到,既维护了皇帝权威和李瑾,也照顾了朝臣体面,更将焦点引向了“实效”。李治闻言,深以为然,当即准奏,并下旨申饬了那几位言辞激烈的御史“不察实情,空言扰政”,命李瑾“今后一应事务,需详载于籍,每旬呈将作监、东宫备案,朕亦将随时垂询”。
这道旨意,等于是为李瑾的“兼职”提供了法理依据和操作规范,也警告了那些还想在此事上做文章的人。风波暂息。
李瑾得知后,对长孙无忌的老辣与平衡手腕深感佩服,也更加惕励自省。他让李福和王掌柜,将工坊与将作监的所有往来文书、物料清单、匠人调度记录,都整理得清清楚楚,并开始撰写第一份“旬报”,详细记录“印书”、“农具”、“医器”三个项目的进展、遇到的问题、下一步计划。他要将“透明”、“规矩”做到极致,不给任何人留下攻击的口实。
时间在忙碌中滑入九月下旬。右校署的临时印书坊内,在老吴头和郑师傅的共同努力下,第一套用官方“新纸”和木活字合作印制的《孝经》(选章)五十本,终于装订完成。纸张洁白柔韧,字迹清晰整齐,墨色均匀,虽然速度还远未达到理想状态,但品质已远超寻常雕版印刷的普通读本。李瑾与杨骏一同验看,杨骏抚摸着光滑的纸面,看着整齐划一的字行,终于露出了难得的笑容:“此物……确可一观。若速度能再提,成本能再降,或真可为朝廷省却不少刻工之费。”
李瑾将其中十本,分别呈送给皇帝、长孙无忌、于志宁、阎立本、张少监、以及秘书省、国子监的负责人,并附上详细的成本、工时分析(当然是经过“处理”,突出其未来规模化后的成本优势)。他要用实打实的成果,来证明“活字印刷”的价值。
几乎与此同时,司农寺也传来了初步反馈。试用新式钢犁镰刀的皇庄管事报告,新犁入土确实轻省,翻土更深;新镰刀锋利耐用,收割效率约提高一成半,且不易崩缺。虽然只是初步印象,但已是积极信号。李瑾立刻让工坊准备第二批农具,并开始起草更详细的《新式钢制农具使用养护要则》,准备广泛发放。
特制玻璃瓶也顺利通过了百工署和太医署的验收,开始小批量用于牛痘浆液的分类保存,其透明、密封的特性得到了太医的称赞。
一切,似乎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李瑾站在将作监廨署的窗前,望着庭院中开始泛黄的树叶,心中并无多少轻松。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将新技术引入庞大的官僚体系,如同推动一架沉重的古老磨盘,初始的寸进已然艰难,未来要让它持续转动,产出预期的“面粉”,还需要克服更多的阻力,付出更多的心血。
“敕封将作丞”,不仅仅是一个官职,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一个充满机遇与风险的崭新战场。他在这里播下的种子,能否在官方的土壤中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将直接关系到他能否真正在这个时代,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秋意渐深,李瑾的官袍袖中,仿佛已能感受到那来自技术变革与时代洪流相互激荡所产生的、微弱而清晰的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