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那烂陀寺等重要地点。
海洋,是他这幅图卷的灵魂。他用深浅不同的蓝色,描绘了渤海、黄海、东海、南海,以及更广阔的“南洋”(东南亚海域)和“西洋”(印度洋)。他根据季风规律,用虚线箭头标出了从广州、泉州出发,经南海,过马六甲海峡(标注“海峡窄而险,为东西咽喉”),进入印度洋,北上波斯湾、红海,或西向非洲东岸的主要海上商路。对于太平洋深处,他谨慎地留白,但标注了关于“飓风”、“巨鱼”、“无风带”的航行警示。
除了地理轮廓,他还在地图空白处和特定区域,用蝇头小楷标注了关键信息:何处盛产金银铜铁、何处有良港可泊巨舰、何地有奇特香料药材、哪些地方势力对唐友善或敌视、哪些航段海盗猖獗、哪些海域有特殊水文气象需要警惕……他甚至根据记忆,模糊标注了后世一些重要矿产(如波斯湾石油、东南亚锡矿、智利铜矿等)的大致方位,但用词极为隐晦,如“波斯南境有地出黑脂,可引火,然烟浓”、“南洋诸岛多产锡,质佳”。
这幅被他命名为《寰宇总览舆图》的巨制,长逾一丈,宽约五尺,耗费了李瑾几乎所有的业余时间和大量心血。绘图用的颜料是他让工坊特制的,不易褪色;纸张是“新纸”中韧性最佳者多层裱糊而成;绘制工具则是鲁平精心制作的成套规尺、圆规和特制细笔。每当夜深人静,李瑾便在密室中,就着明亮的鲸油灯(工坊用玻璃罩改良过),伏案勾画,往往直至东方既白。
进入七月,图卷的主体终于完成。剩下的,是最后的修饰、核对,以及……思考如何将它呈献上去,并发挥最大效用。直接献图?时机、场合、说辞,都需要精心设计。这幅图包含的信息太过惊人,必须有一个合理的、能够被当下认知所接受的“来源”解释。他不能说是“梦中所得”或“天授”,那太玄虚,容易惹祸。他决定,将这幅图的“创作”,归于对历代典籍、海商见闻、番客记述的综合考据、整理与合理推演,强调其“集前人大成,略加己见,谨供圣览参详”的性质,弱化其“独创”色彩,突出其“工具”与“参考”价值。关键在于,要让皇帝和重臣们相信,这幅图虽有推测成分,但其主体框架是可靠、有价值的,能够极大拓宽朝廷的眼界,为制定内外政策提供前所未有的地理依据。
七月初七,乞巧节。皇帝于宫中设宴,与后妃、亲近大臣及其家眷共度。李瑾因兼崇文馆直学士,亦在受邀之列。宴席过半,丝竹悠扬,气氛融洽。皇帝李治心情颇佳,目光扫过席间,落在安静用餐的李瑾身上,忽然笑道:“李卿,近日在秘书省,可还习惯?校书之余,可有新得?”
机会来了!李瑾心中一动,放下牙箸,起身离席,恭敬行礼:“回陛下,臣蒙陛下恩典,入职秘书省,得览先贤典籍,获益匪浅。近日校书之余,因感念陛下屡屡垂询边事、海疆,遂不自量力,将历代图志、海客番商之言,相互参详,草成一图,名曰《寰宇总览舆图》。本为臣私下习作,疏漏必多,然自觉于陛下明察四方、怀柔远人,或有些许可供参详之处。本不敢献于御前,今见陛下垂询,斗胆恳请陛下,若有闲暇,可否容臣呈图一观,乞赐斧正?”
“哦?《寰宇总览舆图》?” 李治果然被勾起了兴趣,“卿竟有此雅兴?可是囊括我大唐疆域?”
“回陛下,此图……试图包举宇内,东至大海,西极流沙,南尽炎洲,北穷冰陆。将我大唐、四邻藩国,乃至更远之泰西、南洋、黑壤大陆、东溟未知之地,皆略作标识。然海外遐方,记载多阙,谬误必多,实为臣之臆测居多,惶恐之至。” 李瑾语气极为谦卑,但“包举宇内”、“泰西”、“黑壤大陆”、“东溟未知之地”等词,已让李治和在座的重臣们心生好奇。
“臆测无妨,有图便好过凭空想象。” 李治兴致更高,“朕正欲广知天下形势。既如此,明日罢朝后,卿可携此图至两仪殿,朕与诸相公同观之。”
“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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