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后,两仪殿。皇帝李治端坐,长孙无忌、褚遂良、于志宁、萧瑀、李勣、户部、工部、礼部尚书,乃至秘书监、少监等重臣俱在。所有人都听闻了昨日宴上之事,对李瑾这幅号称“包举宇内”的图充满好奇,也带着审视。

    李瑾在内侍的协助下,与两名小宦官,小心翼翼地将那卷巨大的《寰宇总览舆图》在殿中空地上缓缓展开。当图卷完全铺开,其宏大精细的画面呈现在众人面前时,整个两仪殿陷入了短暂的、近乎凝滞的寂静。

    只见巨图之上,山川起伏以青黛勾染,河流蜿蜒以靛蓝描绘,海洋浩瀚以深浅碧色铺陈,疆域国界以朱砂区分,城池港口以墨点标识,文字注解细密如蚁。大唐的疆土居于图卷中央偏东,雄踞一方,黄河、长江如巨龙盘绕。向西,丝绸之路穿过葱岭,连接起一个个标注着名称的西域城邦、国家,一直延伸到波斯、大食那片广袤的区域,更远处,是轮廓虽不够精确但大致可辨的“拂菻”(欧洲)。向南,南海诸岛星罗棋布,天竺半岛轮廓分明,更南方的“黑壤大陆”探出一角。向东,越过东海、日本列岛,是浩瀚无边的“东溟”,其深处有虚线勾勒的未知陆影。图上还清晰标出了吐蕃、高句丽、突厥余部等周边势力的位置,以及从广州、泉州延伸出去的、穿越南洋、直达波斯湾和红海的蜿蜒海上商路……

    这不仅仅是一幅地图,更像是一扇被骤然推开的、通向整个世界的宏伟窗口!许多大臣,包括皇帝李治,虽然知道“天下”很大,有西域、有天竺、有波斯,但从未如此直观、如此系统、如此“完整”地看到过“天下”竟是这般模样!大唐,虽然广袤,但在这幅图上,并非世界的全部,而是雄踞东方的一片广袤土地,其西、其南、其东,还有如此浩瀚的海洋与未知的陆地!

    “这……这便是天下?” 李治不由自主地从御座上站起,走到图前,弯下腰,目光贪婪地扫过图上的每一个细节,手指悬在空中,似乎想触摸,又怕碰坏了。“这波斯、大食,竟如此广袤?这南海之外,岛屿竟如此之多?这东溟……果真无边无际?还有这黑壤大陆……竟这般形状?”

    长孙无忌、褚遂良等重臣也围拢过来,脸上写满了震撼与不可思议。他们熟读经史,知晓张骞、班超,听说过法显、玄奘,但书本上的文字描述,哪里比得上眼前这幅直观形象的图卷带来的冲击力?萧瑀亦是目瞪口呆,他虽不喜李瑾,但也被这幅图的宏大构思与精细绘制所慑,一时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陛下,诸公。” 李瑾在一旁,手持一根细长的竹鞭,开始按图讲解,“此图乃臣综合《史记》、《汉书》、《后汉书》之《西域传》,裴矩《西域图记》,僧人之行记,及近年来广州、泉州海商、番客之口述见闻,相互比勘,去伪存真,略加联缀推演而成。图中我大唐疆域、四邻藩国,多依现有可靠图籍。至于海外远国,如拂菻(欧洲)之轮廓,参照前朝与拂菻通使之零星记载及波斯商人之说;黑壤大陆(非洲)之形,据昆仑奴来源及大食海商沿其东岸航行之传闻勾勒;东溟(太平洋)之浩瀚,则本于海客‘向东航行数月不见陆地’之言。图中虚线、阴影及‘待考’、‘传闻’字样之处,皆为记载不明、或臣之臆测,不敢确定为实,仅供参详。”

    他先坦诚了图的推测成分,降低了众人的心理防线,然后话锋一转,竹鞭点向那些清晰标注的海上商路和重要节点:“然,图中亦有可确证或极具价值之信息。譬如,自广州、泉州,乘季风,过南海,穿此狭窄海峡(马六甲),便可进入西洋(印度洋),北上可通波斯、大食,此路已有海商往来,利益颇巨。据海商言,大食之玻璃、香料、宝石,天竺之棉布、药材,波斯之金银器、骏马,皆可由此路而来。而我大唐之丝绸、瓷器、茶叶、书籍,亦广受彼方欢迎。若能以朝廷之力,规范、扶持、保护此海路贸易,其利岁入,或不下于河西丝路!”

    他的竹鞭又点向大唐漫长的海岸线和那些标注的潜在良港:“再者,我大唐东、南皆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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