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敛’,是‘祸·国’,还是‘强兵安边’?”

    他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用《史记》的记载反驳对方对桑弘羊的片面评价,指出其政策在特定历史时期(对抗匈奴)的积极作用,顿时让苏司业语塞。

    李瑾不待他反应,转向另一位攻击“开拓海洋”靡费无用的御史:“王御史言海路所得不过‘玩好’。下官斗胆,敢问御史可知,天竺之胡椒、波斯之宝石、大食之琉璃、南洋之香料,在我长安售价几何?广州、泉州两市舶司,去岁抽解(海关税)及博买(官府收购)所得,又价值几何?户部应有档案。下官曾粗略估算,仅广州市舶一岁之利,恐不下二十万贯,可抵关中小郡数州之赋!此等‘玩好’之利,可养多少精兵?可修多少水利?可赈济多少灾民?若因‘玩好’之名,便弃此巨利于不顾,岂非因噎废食?”

    他抛出具体数字(虽未核实,但大致不差),将海外贸易的“虚名”与“实利”挂钩,极具冲击力。那王御史涨红了脸,一时无法反驳具体数字。

    “至于华夷之防,” 李瑾环视众人,声音清朗,“诸位口口声声‘内修德政,外夷自服’。然,修德政需钱粮,强边防需兵甲,赈灾民需仓储。钱粮兵甲从何而来?仅靠关中、河北田亩所出?贞观初,突厥兵临渭水,是修德政使其退兵,还是太宗皇帝秣马厉兵、府库充实,方使其慑服?今吐蕃日渐强盛,屡扰河西;高句丽据辽东,未完全臣服。我朝若无充足财用,无精良军械,无海外之援(如联络吐谷浑、西突厥牵制吐蕃),空谈‘修德’,能保边境安宁乎?了解四夷,开拓海路,互通有无,增我国力,正是为了更好的‘修德’、更好的‘安边’!此非消弭华夷,而是以我之强,驭夷之变!”

    他巧妙地将“开拓海洋”与“增强国力”、“巩固边防”联系起来,赋予了其战略必要性。

    这时,一位出身江南士族、对海外贸易颇为了解的工部郎中出列,犹豫道:“李少监所言海贸之利,下官亦有所闻。然,海路风险巨大,飓风、暗礁、海盗,皆可致船毁人亡,血本无归。且蕃商狡黠,常有以次充好、欺诈之事。朝廷若大力推动,恐有损失,且易滋生腐败。”

    这个问题相对务实。李瑾点头道:“周郎中所虑甚是。海路有风险,然岂能因有风险便不食鱼?陆上丝路,不也有沙暴、匪患、羌人劫掠?关键在于如何管理,如何规避。” 他转向皇帝,“陛下,臣前策曾言,可强化市舶司,建造更坚固海船,培训专精航海、通晓番语之官吏,绘制精确海图,建立港口巡检、货物查验、公平定价之制度,并与沿海藩国订立互保商船之约。此非一蹴而就,然只要方向正确,步步为营,自可渐次降低风险,规范贸易。至于腐败,任何事务皆有,岂独海贸?关键在严刑峻法,明察秋毫。岂能因可能生疮,便自断一臂?”

    他承认风险,但提出了系统性的管理解决方案,显得既有远见又务实。

    萧瑀见己方攻势被一一化解,再也按捺不住,亲自出马,厉声道:“李瑾!你休要巧言令色!纵然你所言有些许道理,然道与术,孰轻孰重?圣人设教化,明礼义,乃为正人心。你所倡者,无非‘利’字当头。若天下士民皆汲汲于利,则礼义廉耻何存?父子兄弟何亲?此乃舍本逐末,败坏天下根本!纵得一时之利,必遗百世之患!此乃大道与小利之别,你岂能不知?”

    萧瑀再次祭出“义利之辨”的大旗,站在道德制高点进行终极批判。这是儒家保守派最核心的武器,也是最难辩驳的,因为它诉诸于价值判断而非事实。

    殿中气氛再次紧绷。所有人都看向李瑾,看他如何应对这近乎无解的“大道”指责。

    李瑾深吸一口气,神色变得无比庄重。他先向萧瑀郑重一揖,然后转向御座,朗声道:“陛下,萧相问‘道’与‘利’。臣敢问,何为‘大道’?《礼记·大学》有云:‘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又云:‘古之欲明明德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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