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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德海被安保人员半搀半架地带离那片区域时,留下的不仅仅是一地狼藉的威士忌酒液、空气中残留的浓重酒气,和周围宾客们压低的、意味不明的哄笑与议论。他留下的,还有一种更加微妙的、难以言喻的气氛变化,像一块投入平静水面的、带着油污的石头,激起的涟漪久久不散,改变了水面的光影与温度。罗梓站在原地,感觉自己像是刚从一场短暂而激烈的街头斗殴中脱身,肾上腺素飙升后的余悸与虚脱,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刷着他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急促、甚至有些杂乱的搏动声,能感觉到握过赵德海手腕的那只手,指节处传来的、隐隐的酸痛和不易察觉的颤抖。后背的衬衫湿透,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冰凉的黏腻感。口腔里残留着一丝威士忌溅起时可能飘入的、微苦的余味,混合着晚宴上各种香氛、食物和紧张汗水的气息,让他胃部一阵翻搅。
他刚刚……做了什么?
他居然在这样一个金碧辉煌、名流云集的顶级场合,用那种近乎街头混混般的、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让一个所谓的“企业家”当众出丑,泼了自己一身酒。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赵德海自己“没拿稳”,虽然他那一下“小动作”隐蔽到几乎无人察觉,虽然结果是阻止了更严重的冒犯和冲突……但这依然是一种巨大的冒险,一种对他辛苦维持的、名为“得体从容”的“上流社会”面具的、近乎毁灭性的背离。
如果被人看穿呢?如果赵德海反应过来,不管不顾地闹起来呢?如果韩晓因为他这种“粗鲁”和“冲动”的解决方式而震怒呢?
后怕,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脊椎。他下意识地,用带着一丝不易察觉颤抖的手指,理了理自己胸前那枚被刚才动作带得有些歪斜的、与韩晓耳钉同系列但简约许多的钻石胸针(林珊坚持要佩戴的“点睛之笔”),试图用这个微小的、修复性的动作,来平复内心的惊涛骇浪,重新“校准”自己那几乎要崩断的、属于“罗梓男伴”的神经。
然后,他缓缓地,几乎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和惶恐,转过头,看向身旁的韩晓。
韩晓也正侧头看着他。她的表情,是罗梓早已“习惯”的那种,平静无波,深不见底。精致的妆容在璀璨的灯光下毫无瑕疵,美得惊心动魄,也冷得令人心悸。她那双秋水般的眼眸,此刻如同两泓凝结的寒潭,清晰地映出他此刻略显苍白的脸、眼底残留的惊悸,以及那强作镇定、却依旧透着一丝劫后余生般脆弱的眼神。
她的目光,平静地、甚至是有些漠然地,在他脸上停留着。没有惊魂未定后的庆幸,没有对他“挺身而出”的丝毫赞许或感激,甚至没有对他那番“大胆”行径可能带来的风险的指责或后怕。那目光,更像是一种纯粹的、冷静的审视,一种对刚刚发生的、超出“剧本”的“意外事件”及其“执行者”的、事后的评估与度量。
罗梓的心,在那平静目光的注视下,一点点沉了下去。他甚至觉得,刚才那杯酒,或许泼在自己身上,都比此刻面对韩晓这种无声的、深不可测的平静,要来得痛快一些。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知道她是否满意,也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无声的认可,还是秋后算账的冰冷。
时间仿佛凝固了。周围那些看热闹的、低声议论的、好奇打量的目光,似乎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只有他和韩晓,在这片被短暂清理出来的、依旧弥漫着酒气的“舞台”中央,进行着一场无声的、令人窒息的、关于刚才那场“意外”的、单方面的审判。
然后,韩晓几不可察地,微微偏开了视线。她的目光投向赵德海被带走的方向,又似乎没有真正在看什么,只是随意地、无焦点地扫过那片区域。她抬起戴着黑色丝绒长手套的右手,用食指的指尖,极其轻微地、仿佛拂去并不存在的灰尘般,轻轻拂过自己左手无名指的空缺处(那个无意识的小动作)。接着,她微微侧身,调整了一下站姿,将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