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至少让他在沉没时,少一些“知情不报”的悔恨和罪责。
这个念头,像黑暗中的一点磷火,微弱,却成了他此刻混乱心智中,唯一可以抓住的、或许能指引方向的光点。
他再次深吸一口气,目光紧紧盯着那扇低垂的帷幔。心脏依旧狂跳,但一种奇异的、近乎冰冷的决心,开始取代纯粹的恐慌,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和意志。他知道自己必须说。但他必须用一种最不引人注目、最不显得刻意、也最能“保护”自己的方式来说。
就在他下定决心,开始飞快地思考着措辞和时机时,那扇厚重的丝绒帷幔,终于被从里面轻轻掀开了一角。
韩晓走了出来。
她的步伐依旧从容优雅,脸上的表情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去了一趟洗手间。但罗梓那因为极度紧张而变得异常敏锐的感官,却捕捉到了一些极其细微的差异。她身上那件深空蓝丝绒长裙的裙摆,似乎比离开时更加平整服帖,仿佛被重新整理过;她挽起的长发,鬓边有一缕碎发的位置,似乎有极其细微的调整;最重要的是,她那双秋水般的眼眸深处,似乎残留着一丝尚未完全散去的、极其幽暗的、类似疲惫、烦躁,或者……某种快速思虑后的冰冷决断的光芒,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并未逃过罗梓死死盯着的目光。
她回来了。时间刚刚好,没有超出她所说的“十分钟”。
罗梓的心脏再次提到了嗓子眼。他强迫自己迈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脸上那副“等待”的、略带关切的表情,努力调整到最自然的状态,朝着韩晓迎了上去。在距离她两步远的地方停下,他微微欠身,用那练习过无数次的、温和而专注的语气,低声问道:“晓晓,没事吧?”
韩晓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目光平静,带着惯常的审视,似乎想确认他在这短暂的独处中,是否“安分”,或者是否遇到了什么“麻烦”。然后,她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声音平淡:“没事。一点小插曲,处理好了。”
她没有解释是什么“小插曲”,罗梓也不敢问。他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个“那就好”的、松了口气般的温和微笑,然后,再次极其自然地,伸出了手臂。
韩晓也极其自然地,将手穿过了他的臂弯。触感依旧冰凉。
“拍卖已经结束了。顾伯伯他们还在那边,我们过去打个招呼,就该走了。” 韩晓一边说着,一边挽着他,朝着顾老等人所在的“核心圈”区域走去。她的语调恢复了惯常的、不容置疑的平淡,仿佛刚才的短暂离开和那丝不易察觉的异样,从未发生。
罗梓顺从地跟着她,心脏却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着。他知道,机会稍纵即逝。一旦他们融入那个小圈子,开始新的、更加需要集中精神的社交,他就很难再找到合适的、不引人注目的时机,传递那个要命的信息了。他必须在走到顾老他们面前之前,在这段相对私密、周围人注意力不完全在他们身上的行走过程中,把话说出来。
他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转,模拟着各种可能的措辞和韩晓可能的反应。他不能直接说“我偷听到有人说要调查你、利用我”,那太蠢,也太危险。他需要一个更隐晦、更“自然”的切入点。
就在他们即将穿过一片相对空旷、周围只有几对低声交谈的宾客的区域时,罗梓的脚步几不可察地微微顿了一下,仿佛只是随意调整步伐节奏。他微微侧头,靠近韩晓耳边(一个看似亲密的、伴侣间说悄悄话的姿态),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用一种略带困惑、仿佛只是随口提起的语气,低声快速地说道:
“刚才你不在的时候,我好像看到陈总(陈永坤)和那个赵总(赵德海),在柱子那边,跟一个有点面生、但气场很强的中年男人说了几句话。那人……看我的眼神有点奇怪,好像在打量什么货品似的。陈总还笑着拍他肩膀,说什么‘东南亚的肥肉,大家各凭本事’……我没听太清,就是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