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获得的信息,就是那颗威力未知的炸弹。而他,必须在引线燃尽前,做出选择。
告诉韩晓?还是不告诉?
告诉她的风险显而易见。首先,如何解释自己听到了这段密谈?难道要承认自己因为紧张和疲惫,躲在柱子后面偷听?这本身就会暴露他的怯懦、失态和对“角色”的不完全投入,可能会引来韩晓的不满甚至惩罚。其次,如何证明自己听到的内容是真实的,而不是因为紧张产生的幻听,或者为了某种目的(比如邀功、或者离间)而编造的谎言?在韩晓那样多疑、谨慎、永远以利益和效率为先的人面前,一个“意外获得”的、未经证实的信息,其可信度和价值,都要大打折扣。最糟糕的是,如果那个“老板”一伙势力强大,且韩晓暂时不想(或不能)与他们正面冲突,那么他传递这个信息的行为,可能反而会打乱韩晓的布局,甚至为她带来新的麻烦,那时,他可能会被视为“麻烦制造者”而被迅速处理掉。
不告诉她的风险同样巨大。那个“老板”显然在调查他,评估他,甚至可能计划“利用”他。如果他对韩晓隐瞒这个信息,就等于让自己在毫不知情、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暴露在一方(甚至多方)潜在的威胁和算计之下。他就像一只被蒙上眼睛、丢进狼群的羔羊,随时可能被撕碎,而韩晓甚至可能不知道他遭遇了什么,或者即使知道,也未必会为了他这颗“棋子”而大动干戈。而且,如果那个“老板”真的利用他做了什么损害韩晓利益的事,而他事先知情不报,那后果……他简直不敢想象。母亲的医疗费,协议中的惩罚条款……每一条都足以将他和他母亲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两种选择,似乎都通向悬崖。但罗梓知道,他必须选一条。而选择的天平,在极度恐惧和混乱的思绪中,却因为一种更加原始的、扭曲的、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的“逻辑”和“本能”,开始发生倾斜。
他想起了赵德海那杯几乎要泼到韩晓身上的威士忌,想起了自己当时那近乎本能的、冲上前挡住的动作。他想起了韩晓那句平静的“走吧”,和之后在阳台上的那句“诚实是最没用的东西”。他想起了沈理事长最后那个充满祝福和深意的眼神,也想起了自己那番关于“两条河流慢慢汇合”的、半真半假的剖白。
他意识到,尽管这场关系始于一场罪孽和一个冰冷的契约,尽管他被剥夺自由、尊严,被改造、被展示,像个玩偶。但在今晚,在那些或明或暗的挑衅和危机面前,他和韩晓,至少在表面上,是“绑定”在一起的。陈永坤的敬酒,赵德海的冒犯,沈理事长的追问,柱子后那个“老板”的算计……所有这些,看似针对他,实则最终的矛头,都隐隐指向韩晓。他,至少在今晚这个特定的、公开的场合,是韩晓“形象”和“利益”的一部分,是他的“延伸”和“屏障”。
如果“老板”的阴谋得逞,如果韩晓在东南亚那个项目上受损,甚至只是声誉受影响,他这个被高调展示的“男伴”,能独善其身吗?恐怕只会是第一个被推出来顶罪、或者被当作笑话和把柄的牺牲品。反之,如果韩晓安然无恙,甚至能化解危机,那么他这个还算“有用”的“工具”,或许还能继续存在,继续为母亲换取那点可怜的生机。
这无关忠诚,无关情感,甚至无关“报恩”(韩晓对他并无恩情,只有冰冷的交易)。这仅仅是一种在极端处境下,被逼出的、扭曲的、基于“共生”和“自保”的、最原始的利害计算。韩晓的“船”暂时还比较稳固,而他这条被绑在船上的、微不足道的小鱼,要想不被立刻淹死或吃掉,最好的选择,或许不是试图挣脱绳索(那只会让他沉得更快),而是……尽自己所能,提醒船长,前方有暗礁,水底有鲨鱼。
至于提醒之后,船长是相信他,利用这个信息规避风险,还是怀疑他,甚至嫌他多事将他丢下船……那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但至少,他尝试了。至少,在可能的灭顶之灾来临前,他发出了一个微弱的信号。这信号,或许能为他换来一丝渺茫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