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在罗梓空洞的眼中,却失去了所有的色彩和温度,变成了一片模糊的、冰冷的、快速流动的光斑,与他,与这辆沉默行驶的车,与他此刻荒芜的内心,毫无关联。

    他能闻到空气中,自己和韩晓身上残留的、混合了宴会厅各种香氛、酒气、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汗水的复杂气味。属于韩晓的那股清冷雪松尾调,似乎也淡了许多,被一种更加深沉的、名为“疲惫”和“思虑”的气息所覆盖。他不敢转头去看她,只是僵硬地坐着,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感觉自己的每一次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打破这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也生怕引来身旁女人任何的注意或询问。

    然而,韩晓似乎比他更加彻底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从他上车到现在,她没有任何动作,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微微侧头,望着车窗外那一片流动的光海,侧脸线条在窗外忽明忽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冷硬。她的双手,依旧戴着那双黑色的丝绒长手套,交叠着放在膝上,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甚至看不到手指无意识摩挲的小习惯。她的背脊依旧挺直,但那种挺直,不再是为了社交场合的仪态,而更像是一种……内在的、坚硬的支撑,一种在独自面对某种复杂局面或沉重思虑时,下意识的、自我保护的姿态。

    她的沉默,与罗梓那种近乎虚脱的、茫然的沉默不同。那是一种更加主动的、更加内敛的、充满了无声评估与高速计算的沉默。罗梓甚至能隐约感觉到,从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无形的、冰冷的、极具压迫感的气场,此刻并未因为离开宴会厅而消散,反而在这封闭的车厢内,因为极致的安静,而变得更加凝实、更加具有穿透力,如同实质的寒冰,无声地弥漫在空气中,挤压着本就稀薄的氧气。

    她知道了吗?罗梓的心,在死寂中沉重地跳动着。她相信他那些模糊的提示了吗?她是否已经像一台最高效的计算机,在瞬间接收、分析、并得出了关于“柱子后密谈”、“神秘老板”、“东南亚项目”以及他罗梓这个“变量”的、冰冷而精确的结论?她会怎么应对?是利用这个信息反制对手?还是认为他多事、听错,甚至……怀疑他别有用心?

    无数个问题,如同黑暗中无声滋生的藤蔓,缠绕上他本就混乱不堪的思绪,越收越紧,几乎要让他窒息。他感到喉咙发干,胃部再次传来熟悉的、尖锐的绞痛。他想喝水,但不敢动。他甚至不敢稍微调整一下坐姿,以免发出任何可能被视为“不安”或“心虚”的声响。

    时间,在这凝重的、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被无限拉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在刀尖上缓慢碾过,留下冰冷而清晰的痛楚。车窗外的灯火,不知何时,已经从密集繁华的市中心,变成了相对稀疏、但也更加静谧幽深的别墅区林荫道。云顶别墅,越来越近了。

    然而,这接近并未带来丝毫的轻松,反而让罗梓心中的那根弦绷得更紧。回到别墅,意味着今晚的“任务”彻底结束,也意味着……可能的“清算”或“询问”即将开始。在宴会厅,在车里,韩晓可以保持沉默。但回到那个完全属于她的领地,回到那个没有外人目光的私密空间,她还会继续沉默吗?

    车子最终平稳地停在了A区01栋那气势恢宏、在夜色中如同沉默巨兽般的别墅门前。引擎熄火,周遭瞬间陷入一片更深沉的寂静。只有远处隐约的风声,和别墅门口那几盏造型典雅的欧式路灯,洒下昏黄而寂寥的光晕。

    李维一如既往地、训练有素地下车,为韩晓拉开了车门。

    夜风再次带着深秋刺骨的寒意,猛地灌入车厢。罗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这才仿佛从一场漫长而冰冷的梦境中,被强行拽回现实。他活动了一下因为长时间僵硬而有些发麻的手指,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试图让自己更加清醒一些。然后,他推开车门,下了车。

    韩晓已经站在车外。夜风拂动着她丝绒长裙的裙摆和鬓边几缕碎发,她微微仰头,看了一眼别墅黑黢黢的、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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