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证,都给朕核对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人证、物证、旁证,一样都不能少!”

    “朕,要让全天下的人都挑不出毛病!要让那些跪在午门外、自称是‘清流’的家伙,都给朕乖乖闭上他们的嘴!朕要让他们亲眼看着,他们拼命维护的那些‘正人君子’,是怎么被他们自己信奉的国法,牢牢地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的!”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

    整个大殿,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朱由检看着王纪,看着他那张因为极度的震惊、恐惧,还有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而有点变形的脸。

    他慢慢地,说出了那句为今天这场见面做总结的话。

    那句话声音很轻,很淡。

    但却比最响的雷声还要有分量!

    “朕,给你们权力。”

    朱由检顿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你们,给朕真相。”

    “朕要的,真相!”

    ……

    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钦命勘问所”,这个为了处理“晋商案”临时成立的衙门,就是这块巨大墨锭里最浓最黑的那一点。

    它本来是前朝一个失了势太监的私人住宅,面积不大,带着一股阴森森的陈旧气味。院子里的几棵老槐树,在没有风的夜里伸展着干枯扭曲的树枝,像一只只鬼手伸向天空。

    此刻,宅子的正堂里点着很多灯,很亮。

    但与其说是亮堂,不如说是一种挣扎。

    十几根粗大的牛油蜡烛,被放在屋子的各个角落。烛火并不跳动,只是固执地燃烧着,把光亮死死地锁在自己周围一尺左右的地方,光亮照不到的地方,就是更深的黑暗。

    光和影在这里被分割得特别清楚,好像划了一条严格的界线,互不侵犯。

    空气里飘着一股复杂难闻的味道。

    有牛油燃烧时的油腻味,有旧纸张受潮后发出的霉味,有人身上冒出的汗酸味,还有墨汁被快速磨好、又很快被吹干后留下的那股焦躁的腥气。

    所有这些味道混在一起,让这间屋子的空气变得像凝固了的胶水,每次呼吸都得用力,感觉沉甸甸地压进肺里。

    王纪就坐在这片凝固空气的正中间。

    他面前的长条书案上,文件卷宗堆得像小山一样高。他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像蜘蛛网一样从眼角一直延伸到瞳孔边上,让这双本来应该很精明的眼睛,看起来有点浑浊,还有点疯狂。

    王纪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个晚上了。

    三天?还是四天?

    时间在这里好像失去了意义,只有蜡烛烧完、换上新蜡烛的过程,还在提醒着他们,时间还在走,人还活着。

    他身边的那些同事,那些从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各个不起眼角落被“借调”来的、在各自衙门里坐了多年冷板凳、被视为废物的人,现在的状态跟他一模一样。

    他们都是被遗忘的人。

    王纪的思绪有点飘忽,眼前堆成山的罪证,好像变成了一张张正在嘲笑他的脸。

    他想起了过去那么多年,自己每天的工作就是整理那些积压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陈旧档案,给那些早就变成白骨的罪犯的卷宗分类、贴标签。

    他的人生,就跟那些卷宗一样,被盖了一个“归档”的印章,然后就被封存在黑暗的档案库里,再也见不到天日。

    低声下气,低人一等。

    这八个字,就是他们这群人过去十年、二十年生活的真实写照。

    他们见过太多年轻的后辈得意洋洋,升官发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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