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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礼拜一早晨,天阴得厉害。

    余则成站在台北站门口等车,手里拎着公文包,皮面被潮气浸得发暗。他抬头看了看天,云层压得低低的,灰蒙蒙的一片,估摸着要下大雨。街上行人匆匆,黄包车夫拉着车跑得飞快,车轱辘碾过湿漉漉的路面,溅起细细的水花。

    三个月了。

    他心里默算着日子。来台湾整整三个月了,组织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像断了线的风筝,飘飘荡荡的,不知道往哪儿落。老赵那边传过两次话,都是“等风头过去”、“暂时不要动”。等,等,等——除了等,他什么也做不了。

    香港的生意更是没影儿。上回跟吴敬中提了那个“陈先生”,吴敬中当时眼睛一亮,可后来再问,余则成就只能含糊着说“还在接洽”。接洽个鬼,他连香港那边往哪儿写信都不知道。

    车来了,是站里那辆旧福特。司机老刘摇下车窗:“余副站长,上车吧,雨快来了。”

    余则成拉开车门坐进去。车里一股霉味混着机油味,熏得人头晕。老刘一边开车一边唠叨:“这天气,真要命。我老婆晾的衣服三天都没干,摸着都黏手……”

    余则成没搭话,看着窗外。街边的店铺陆续开门了,早点摊冒出腾腾热气,卖豆浆油条的吆喝声穿透潮湿的空气传过来。一切都平常,可他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少了点什么。

    车到站里,雨还没下。余则成下车,抬头看了眼那栋四层灰楼——泉州街26号,保密局台北站。牌子是新挂的,黑底金字,在阴天里反着哑光。

    他走进楼里,皮鞋踩在水磨石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走廊里灯还没全开,昏暗的光线下,几个文员抱着文件匆匆走过,看见他,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到办公室,他放下公文包,脱了外套挂好。桌上堆着些文件,都是些例行公事:各处的周报、经费申请、人员调动建议……他随手翻了翻,没什么要紧的。正要坐下,电话响了。

    是吴敬中打来的,声音听着有点急:“则成,来我这儿一趟。”

    余则成心里一紧:“站长,什么事?”

    “来了再说。”

    挂了电话,余则成整了整衣领,往站长室走。走廊尽头那扇门虚掩着,他敲了敲,里头传来吴敬中的声音:“进。”

    推门进去,屋里烟雾缭绕。吴敬中坐在办公桌后,手里夹着支烟,烟灰积了老长一截。他面前摊着份文件,眉头皱得紧紧的。

    “站长。”余则成关上门。

    吴敬中抬起头,把烟按熄在烟灰缸里,那截烟灰“噗”地散开,落了一桌子。他没急着说话,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余则成坐下,等着。

    “局本部刚来的通知。”吴敬中把面前的文件推过来,“你看看。”

    余则成接过文件。是份调令,盖着保密局总部的红章。内容很简单:即日起,免去台北站三位科长的职务,调离原岗位。名字他都认得——行动处二科赵科长,情报处三科钱科长,总务处孙副科长。

    他看完,抬起头:“这……”

    “毛局长的意思。”吴敬中往后一靠,椅子发出吱呀一声响,“说是整顿纪律,清理门户。”

    余则成心里明白了。这三个人,都是郑介民那边安排进来的。毛人凤这是在动手了。

    “新人选呢?”他问。

    “让咱们自己提,报上去批。”吴敬中点了根新烟,深深吸了一口,“则成啊,这事儿……你得帮我盯着点。”

    “站长放心。”

    吴敬中吐了口烟,烟雾在两人之间缓缓散开。他看着余则成,眼神有点深:“刘耀祖那边,肯定会推他自己人。赖昌盛也不会闲着。你得把好关,别让任何一边坐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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