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明天枪战,失踪的人多了去了。记录记得很潦草,有的连名字都没有,就写个“男,约四十岁”、“女,二十余”,后头注个“疑似遇难”或者“下落不明”。
刘耀祖看得很仔细,手指一行一行地划过去。眼睛看得发酸,他摘了眼镜揉了揉,又戴上继续看。
翻到三十八年八月的记录时,他停住了。
八月的记录更厚。那段时间天津快解放了,乱成一锅粥。失踪的人特别多,记录记得乱七八糟的,有的字迹都模糊了。
刘耀祖一页一页地找,找“王”字开头的名字。王桂兰,王秀英,王秀珍……就是没有王翠平。
他有点烦躁,把烟按熄了,又点一根。烟抽得太凶,呛得他咳嗽起来,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擦了擦眼睛,他继续翻。翻到八月下旬的记录时,手忽然停住了。
这一页的中间,有一行小字,写得很潦草,墨迹都晕开了,勉强能认出几个字:“王……平……女……约三十……爆炸……失踪……”
王翠平?
刘耀祖凑近了看,几乎把脸贴到纸上。可那几个字太模糊了,尤其是中间那个字,根本看不清是“翠”还是别的什么。后头的“爆炸”、“失踪”倒是清楚。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然后他翻到记录的时间——民国三十八年八月二十六日。
八月二十六日……
他脑子里闪过一个日期——余则成离开天津站的时间。他记得档案上写的是……民国三十八年八月底。
具体哪天记不清了,但肯定是八月底。
时间太近了。王翠平“失踪”是八月二十六日,余则成离开是九月初,前后就差几天。
巧合?
刘耀祖不相信巧合。特别是在他们这行,巧合往往意味着别的东西。
他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
“档案室吗?我刘耀祖。给我查一下,余则成离开天津的具体日期。对,现在就要。”
等电话的工夫,他又点了根烟。手有点抖,烟差点没点着。他深吸一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电话那头回了:“报告刘处长,余副站长离开天津的日期是……民国三十八年九月二日。”
九月二日。
刘耀祖放下话筒,盯着桌上那份记录。八月二十六日,王翠平“失踪”;八月二十六日,余则成调离。
六天。只差六天。
他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脑子里那些碎片开始动了,慢慢拼凑成一幅模糊的图景——一个女人“失踪”,一个男人调离,时间挨得那么近。然后这个女人在贵州“复活”,换了身份,换了丈夫……
不,不对。不是换了丈夫。也许……根本就没有什么丁得贵。也许王翠平的丈夫,从来就只有一个人——余则成。
这个念头像道闪电,劈开他脑子里的迷雾。
如果王翠平是余则成的妻子,如果她没死,只是被转移了,藏起来了……那余则成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有一个可能——他要保护她。为什么保护她?因为她知道什么?或者……因为她也是?
刘耀祖猛地睁开眼,眼里闪过一道光。
**。这个词像块冰,砸进他脑子里,冷得他打了个寒颤。
不可能吧?余则成?在天津站干了那么多年,破获过**电台,抓过人的余则成?
可如果不是,怎么解释这些事?怎么解释王翠平“死而复生”?怎么解释那些时间上的巧合?
刘耀祖觉得后背发凉。他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踱步。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一声,一声,像敲在他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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