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趋步上前,屏息凝神。
“去将朕书房里,那几卷早年临摹的《玄秘塔碑》帖,还有朕近日写的几幅心得手札,”萧彻顿了顿,语气依旧听不出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送去缀锦轩,给沈姑娘。便说……习柳体者,观摩前人笔意,亦是正道。”
他没有说“赏”,而是用了“送去”。没有以帝王的口吻,反而像是……兄长对妹妹学业上的指点与关怀。
赵德胜心头再次一震,连忙躬身应道:“是,老奴遵旨,这就去办。”他心中雪亮,陛下早年临摹的碑帖,尤其是还有陛下亲笔手札心得,这哪里是寻常的“送去”,这分明是极为用心、甚至是带着私密的馈赠。
陛下这是……要将自己习字的底蕴,一点点浸润给沈姑娘吗?
萧彻吩咐完毕,不再停留,继续向前走去,玄色的袍角在风中拂过一道利落的弧度。
只是那背影,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似乎不再那么冰冷坚硬,反而透出一种隐约的、势在必得的从容。
赵德胜不敢怠慢,立刻转身,亲自前往乾清宫书房办理。
他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几卷保存得极其完好的旧帖,以及陛下最近批阅奏折间隙写下的、墨迹犹新的手札,用上好的锦缎仔细包好,亲自捧着一路送往缀锦轩。
心中却是不住地喟叹:这位沈姑娘,在陛下心中的分量,怕是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重得多了。这无声无息的“送去”,比任何轰轰烈烈的赏赐,都更显心思。
而当沈莞在缀锦轩中,收到这份特殊的“字帖”时,看着那上面熟悉又陌生的、属于皇帝的磅礴字迹,想起方才书房里的窘迫,脸颊不禁又有些发烫。
太后正倚在暖榻上,手里拿着一件沈莞日常练字时穿的半旧湖绿绫衫,指尖捻着细密的针脚,亲自缝补袖口一处不易察觉的磨痕。
苏嬷嬷坐在下首的小杌子上,一边分着丝线,一边笑着将陛下派人给沈姑娘送字帖的事,当作一桩趣闻说与太后听。
“哦?”太后闻言,手中的针线微微一顿,抬起眼,雍容的脸上露出一丝真切的笑意,“皇帝竟有这个心?还特意送了他自己早年的帖子和手札过去?”
“可不是嘛,”苏嬷嬷笑道,“老奴听说,是陛下亲自吩咐赵德胜去办的,送的都是陛下珍藏的旧帖和近日写的心得。陛下还说,习柳体者,观摩前人笔意亦是正道。这番指点,可是再用心不过了。”
太后听着,眼中欣慰之色更浓。她放下手中的针线,接过苏嬷嬷递上的温茶,轻轻呷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滑下,连带着心里也暖融融的。
“皇帝平日里忙于朝政,鲜少有这等闲暇过问这些琐事,如今竟能注意到阿愿习字的进益,还肯如此费心指点……”太后语气温和,带着长者的满足,“他们兄妹二人能如此和睦,哀家看着,心里真是再高兴不过了。”
她是真心为这情景感到开怀。
皇帝性子冷清,阿愿乖巧可人,两人若能一直维持这般亲近的兄妹情谊,于阿愿而言是莫大的倚仗,于皇帝而言,或许也能稍慰其高处不胜寒的孤寂。
只是……
太后捧着温热的茶杯,目光落在窗外一株覆雪的老梅上,那欣慰的笑容里,极快地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沉吟。
皇帝这番举动,自然是好的。只是……是不是有些过于关切了?
亲自去书房“指点”也就罢了,还将自己早年临摹的帖子和近来的手札心得一并送去……这般细致周到,已然超出了寻常兄长对妹妹学业上的照拂,倒更像是……太傅对得意门生,或是……
太后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缓缓松开。
许是她想多了。
皇帝自幼失怙,登基后更是孤家寡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