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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药效开始缓慢地、不容抗拒地发挥作用。叶婧紧蹙的眉头渐渐松开,僵硬绷紧的身体在柔软的贵妃榻上微微下沉,呼吸变得平稳而深长。但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得近乎透明,在从纱帘透进的稀薄天光下,能看清她眼睑下淡青色的血管,和唇上那抹褪去了口红的、自然的、近乎无血色的淡粉。那是一种卸去了所有妆容与气势后,纯粹的、属于生理的疲惫与脆弱。

    汪楠安静地坐在角落的沙发里,背脊挺直,目光低垂,落在自己交叠的膝盖上,但全部的感官都集中在贵妃榻上那个细微的呼吸声里。他不敢直视,那会显得僭越;也不敢完全移开目光,那会显得漠不关心。他维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守护般的静默,等待着,猜测着叶婧是陷入了昏睡,还是仅仅在闭目养神。

    时间在套房里黏稠地流淌,只有远处巴黎城市模糊的背景噪音,以及中央空调极其低微的送风声。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有半个世纪那么长,叶婧忽然发出一声极轻的、压抑的叹息。那叹息不像是因为疼痛,更像是一种从灵魂深处挤压出来的、沉重的疲惫。

    汪楠的心微微一紧,下意识地抬眼看过去。

    叶婧的眼睛依旧闭着,但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微微颤动。一滴眼泪,毫无征兆地,从她紧闭的眼角悄然滑落,迅速没入鬓角,在苍白的皮肤上留下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湿痕。紧接着,又是一滴。

    她在哭。无声地,压抑地。没有抽泣,没有哽咽,只有眼泪安静地、固执地流淌。仿佛身体里某种坚不可摧的堤坝,在药物带来的短暂松懈和病痛的脆弱时刻,被一股她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力量,冲开了一道微小的、却足以泄洪的缝隙。

    汪楠的心脏瞬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呼吸为之一窒。他见过叶婧冷静、强势、嘲讽、疲惫、甚至带着诱惑的模样,但从未见过她流泪。在他,甚至在所有人眼中,叶婧是“女王”,是“铁腕”,是永远清醒、永远掌控、永远无懈可击的存在。眼泪,这种代表着软弱、失控、情感外泄的东西,似乎与她绝缘。

    可此刻,眼泪真实地存在着。在那张苍白脆弱的脸上,无声地诉说着主人极力隐藏的、不为人知的痛苦与重压。是生理的痛苦引发了心理的崩溃?还是连日来父亲遗稿带来的沉重回忆、拍卖会上的心力交瘁、与Elena Zhao的暗中角力、以及对汪楠那日益复杂难言的情绪,所有这些累积的压力,终于在这个身体虚弱的时刻,找到了一个决堤的出口?

    汪楠僵在原地,不知所措。他应该递上纸巾吗?还是应该假装没看见,维持着礼貌的沉默?任何举动都可能是一种冒犯,打破此刻微妙而危险的平衡。但他的目光,却无法从那无声滑落的泪珠上移开。它们像冰冷的钻石,砸在他心头,带来一阵陌生的、尖锐的刺痛,和一种近乎亵渎的、窥见了不该窥见的秘密的战栗。

    就在他进退维谷之际,叶婧忽然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中还氤氲着未散的水汽,让那双平时过于锐利清冷的眸子,此刻显得有些迷茫和湿润。她没有立刻擦去脸上的泪痕,只是怔怔地望着天花板上繁复的石膏花纹,眼神空洞,仿佛灵魂暂时脱离了躯壳,漂浮在某个遥远而痛苦的时空。

    “汪楠。”她忽然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异常平静,平静得让人心头发慌。

    “叶总。”汪楠立刻回应,身体不自觉地微微前倾。

    “我是不是……看起来很可笑?”叶婧依旧望着天花板,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别人的事,“穿着几十万欧元的高定,戴着几百万欧元的项链,住在巴黎最贵的套房里,却被一场该死的头痛打倒,像个孩子一样……哭。”

    她的用词很轻,甚至带着自嘲,但汪楠却听出了那平静之下汹涌的自我厌弃和更深重的疲惫。那不是生理的疲惫,是灵魂的疲惫。

    “您只是不舒服,叶总。这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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