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在黑暗中寻找出路的自己,产生了某种奇异的、危险的共鸣。
叶婧缓缓转过头,再次看向他。眼中的水汽已经散去了一些,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丝……极淡的、近乎探究的微光。
“成就……”她喃喃重复,目光在汪楠脸上逡巡,仿佛在评估他这番话是出于真心,还是仅仅出于职责或讨好。“汪楠,你怕我吗?”
问题再次跳转,直击核心。汪楠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怕她吗?当然怕。怕她的掌控,怕她的惩罚,怕她看穿他所有隐秘的心思和背叛。但此刻,看着眼前这个流泪的、脆弱的、剖开自己伤口的叶婧,那种纯粹的、源于权力不对等的“恐惧”,似乎被另一种更复杂的情愫搅动了。
“我……”他犹豫了一下,选择了一个相对诚实的回答,“我敬畏您,叶总。敬畏您的能力和成就。也……尊重您。”
他没有直接回答“怕”或“不怕”,而是用了“敬畏”和“尊重”。这既承认了他们之间地位的悬殊,也表达了他对她个人的某种认可。
叶婧静静地看了他几秒,然后,嘴角再次扯起那个极淡的、虚无的弧度。“敬畏……尊重……也好。” 她闭上眼睛,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至少,比怕好一点。”
她又陷入了沉默。但这一次的沉默,与之前的紧绷和压抑不同,似乎多了些宣泄后的虚脱,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放松?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的一角,哪怕只是暂时的。
汪楠依旧安静地坐着。他不知道这场突如其来的、前所未有的脆弱展露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叶婧明天,甚至下一刻,是否会为今天的失态而后悔,是否会重新筑起更高更厚的墙。但他知道,有些东西,一旦被看见,就无法再假装不存在。叶婧的裂痕,叶婧的孤独,叶婧内心深处那个十四岁失去一切、被迫武装到牙齿的女孩……这些影像,已经深深烙印在了他的意识里。
窗外的天色,不知不觉又阴沉了几分,似乎有细雨开始敲打玻璃窗,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巴黎的冬天,总是这样阴郁多雨。
不知过了多久,叶婧的呼吸再次变得均匀深长,这一次,似乎是真正陷入了沉睡。她蜷在贵妃榻上,薄毯盖到下巴,苍白的脸在睡梦中显得异常安静,甚至有些孩子气的无辜,与平时那个凌厉的女王判若两人。
汪楠轻轻起身,走到她身边,将滑落一点的毯子轻轻拉好。他的动作极其轻柔,生怕惊醒她。然后,他退回到原来的位置,重新坐下。
他没有离开。他像一个最忠诚的哨兵,守护着女王在病痛和脆弱中难得的、不设防的安眠。尽管他知道,当女王醒来,一切可能恢复原样,甚至可能因为被窥见了脆弱而变得更加警惕和难以接近。但至少在这一刻,在这间异国他乡的奢华套房里,在窗外巴黎冬雨的伴奏下,他见证了一个传奇的裂痕,也感受到了自己内心那日益复杂的、难以厘清的波澜。
为博一笑掷千金的女王,露出了无人得见的脆弱一面。而唯一的见证者,是一个野心与警惕并存、依赖与反抗交织的复杂灵魂。这场雨中的守护,无关忠诚,也无关爱情,更像是在无边孤独的海洋中,两个同样戴着沉重面具的灵魂,一次短暂而危险的、无声的靠近与取暖。
雨,下得更大了。敲打着窗户,也敲打着人心。汪楠知道,当雨停,当天晴,新的博弈又将开始。但今夜,就让他暂时守着这片寂静,守着这份不该被看见的脆弱,也守着自己心中那点因共鸣而滋生的、危险的温柔与怜悯。直到,女王重新披上她的“新装”,而他,也必须重新戴好那张名为“汪助理”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