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不仅精通乐理,于数算一道也有相当造诣。

    这让他想起自己当年在“劝学所”播下的种子,那些教授基础数算和格物原理的尝试。

    “你所言祖传算律之法,可有依据?又如何校验这‘微瑕’?”李衍问道,语气听不出喜怒。

    “律”见长安君没有立刻斥责,精神一振,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卷自己手绘的帛书,上面密密麻麻画着比例图形和计算过程:“小人依据古法,反复演算,发现若以圭表测日影定‘黄钟’长度,再以‘三分损益’层层推算十二律管长,所得结果,与署中所存前朝律尺所标,在细微处确有毫厘之差。小人愿当场演算,并请以清水校验管长共鸣,只需调整极微,音高便有可感之纯正!”

    老钟师在一旁吹胡子瞪眼,显然不信。

    李衍却接过那帛书,仔细看了片刻。

    上面的计算虽略显稚嫩,图形也粗糙,但思路清晰,逻辑严谨,确实指出了一个可能存在的系统误差。

    这种对“标准”的质疑和基于实证的校验思路,在这个时代是相当难得的。

    他沉吟片刻,对老钟师道:“钟师,祭天大典,务求尽善尽美。音律之纯,关乎诚意。这位……律,所言虽大胆,但其心可嘉,其法亦非全然无据。”他又看向年轻乐工,“不过,祭典当前,一切以稳为重。你的校验之法,可先于非正式场合,用小样管笛试验,若有显效,记录在案,报于本君。至于现行礼器,暂不做改动,以免忙中出错。但你的这份钻研之心,值得鼓励。日后太乐署修订律尺标准,或可用你之法参详。”

    这番处理,既安抚了老乐师的颜面和维护了眼前的稳定,又肯定并保护了年轻乐工的钻研精神和可能正确的发现,还为他未来的“应用”留下了口子。

    老钟师虽仍有些不忿,但长安君发了话,也只好悻悻应下。年轻乐工“律”则激动得几乎要哭出来,连连叩首:“多谢长安君!小人必当尽心校验,不负君上期许!”

    待二人退下,李衍摩挲着手中的茶杯,若有所思。

    这个名叫“律”的年轻人,像是一颗已经悄然发芽的种子。

    他来自蜀地,那里曾是李衍经营过的汉中毗邻之地,或许当年汉中劝学所流风所及,或者造纸术、新农法传播过程中,也附带了一些知识的气息,浸润了这样的少年。

    这只是偶然一例,还是冰山一角?他这些年的“播种”,究竟在多少不为人知的角落,催生了这样带着新思维萌芽的年轻人?他们可能身份低微,分散各地,但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希望。

    祭天典礼终于到了。

    那日,长安南郊,祭坛高筑,旌旗猎猎。

    文武百官、诸侯宗室,按品秩肃立。

    刘邦御驾亲临,吕后凤辇在侧,太子刘盈身着庄重的祭服,立于主祭之位,虽然面色略显苍白,但在简化明晰的仪程引导下,倒也算得上举止得体,未曾出错。

    钟鼓齐鸣,庄严肃穆的雅乐奏响,舞者们手持干戚羽旄,依礼起舞,动作整齐划一,气势恢宏。李衍作为乐舞总筹,立于太常卿身后稍侧的位置,目光平静地注视着整个流程。

    当看到太子顺利完成最后一个叩拜,起身接受群臣朝贺时,他心中也微微松了口气。

    至少,在他负责的这一部分,没有出现纰漏。

    典礼结束后,刘邦对祭典的顺利圆满表示满意,对太常寺上下均有赏赐。

    李衍也得了几句“办事稳妥”的口头嘉奖。一切似乎都很完美。

    然而,就在祭典结束数日后,一个细微的变化,引起了李衍的注意。那位名叫“律”的年轻乐工,被调离了太乐署,安排去了上林苑某个负责皇家园林音乐的闲散机构。调令来得突然,理由也很官方:“擅长音律,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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