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感觉——电影院里坐满了人,但他觉得只有自己一个人。

    后来这样的次数多了,他也习惯了。甚至开始觉得,这就是他们爱情的样子——永远在等待,永远可能被打断,永远要有“计划赶不上变化”的准备。

    但他没想过,这样的状态会让人疲惫。疲惫到有一天,她可能不想再这样了,可能想要一种更稳定、更可预测的生活。

    而那种生活里,可能没有他。

    展旭在急诊科的长椅上坐了二十分钟。

    看着医护人员进进出出,看着家属们脸上的表情,闻着空气中消毒水和各种气味混合的味道。这一切都那么熟悉,熟悉到像回家一样。

    但这里不是他的家。从来都不是。

    他只是个过客,一个曾经在这里等待过的人。像那些家属一样,等待一个结果,等待一个人,等待一段不知道会不会有未来的时间。

    现在,等待结束了。

    结果出来了——他们没有未来。

    人走了——她离开了他。

    时间过去了——九年。

    他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急诊科的方向。

    红色的“急诊”灯牌还在闪烁,像一颗永不疲倦的心脏。但曾经在这里跳动的那颗属于他的心脏,已经停跳很久了。

    他走出医院大门,冷风扑面而来。

    回头看一眼,那座白色的建筑在夜色中沉默着。那些长椅还在,那些等待还在,那些生离死别还在。

    只是不再有他,不再有她,不再有他们的故事。

    他们的故事,已经成了那些长椅上的无数故事之一——短暂地停留过,留下一点温度,然后离开。

    等下一个等待的人坐下时,那点温度早就散尽了。

    就像爱情,来过,热过,然后冷了。

    冷到连余温都感觉不到,只能靠记忆来取暖。

    而记忆,是这世界上最不可靠的取暖方式。

    因为它会美化,会淡化,会选择性地记住一些,忘记另一些。

    最后你分不清,你怀念的到底是那个人,还是那个在长椅上等待的、年轻的、相信永远的你自己。

    展旭点燃最后一支烟,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影子在身前拉长,又在身后缩短。

    医院远了,长椅远了,那个穿护士服的女孩远了。

    只剩下一个三十一岁的男人,在冬夜的街头,抽完一支烟,踩灭烟蒂,继续往前走。

    前面还有很多路要走。

    还有很多长椅要坐。

    还有很多夜晚要一个人度过。

    但至少他知道,他曾那样等过一个人。

    等过,就够了。

    不等了,也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