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是吃得津津有味。

    现在,窗口被封死了,贴上了白色瓷砖。瓷砖缝里积着灰尘,像时间的骨灰。

    展旭继续往前走。

    通道尽头是通往地面的台阶,台阶上方是出口,外面是南站广场。九年前,他们总是从那里出去,走到82路公交站。慧慧家住城西,要坐82路到终点站,再走十分钟。

    他陪她等车,在寒风里。她总是说:“你先回去吧,太冷了。”

    他总是摇头:“等你上车我再走。”

    然后车来了,她上车,坐在靠窗的位置,隔着起雾的玻璃对他挥手。他会一直站着,直到公交车消失在街角,才转身离开。

    有一次,车开走后,他发现地上有只手套——是她落下的。粉色的毛线手套,手背上绣着一只白色的小兔子。

    他追着公交车跑了两条街,终于在下个红灯追上了。敲开车窗,把手套递进去时,她哭了。

    “你傻不傻啊,”她边哭边说,“就一只手套,丢了就丢了。”

    “可是你会冷。”他喘着气说。

    现在想起来,其实那时候就已经预示了一切——他总是在追,而她总是在离开。只不过那时的离开只是暂时的,82路公交车会一圈圈地开,她总会回到这个站台。

    而2016年9月的那次离开,没有返程票。

    展旭走上台阶,推开沉重的玻璃门,来到南站广场。

    广场彻底变了样。

    记忆中坑洼的水泥地面被平整的花岗岩取代,中央建了一个音乐喷泉,此刻干涸着,池底积着枯叶和雪水。周围的长椅从木头换成了金属,冰冷的银色在晨光中闪着寒光。

    最刺眼的是那个巨大的电子显示屏,红色LED字滚动播放着列车时刻和广告。九年前,这里只有一块斑驳的黑板,粉笔字写了又擦,擦了又写。

    他走到82路公交站的位置。

    站台还在,但样式全变了。新式的候车亭,玻璃挡风,有座椅,有实时公交信息屏。屏幕上显示着:

    82路 开往耐火厂

    下一班:7:12

    距离本站:3站

    展旭看了看手表:7:05。

    还有七分钟。

    他站在候车亭里,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倒影外,是渐渐苏醒的城市:晨跑的老人,赶早市的中年妇女,睡眼惺忪的学生。没有一个人穿着粉色羽绒服,没有一个人会在这里等一辆永远不会来的公交车。

    七分钟后,82路公交车准时进站。

    车门打开,没有人下车。司机是个年轻小伙子,戴着口罩,瞥了展旭一眼,见他没有上车的意思,又关上了门。

    公交车缓缓驶离,尾灯在晨雾中渐行渐远。

    展旭忽然想起分手后的第九天,他也曾在这里等过82路。那天他鬼使神差地上了车,坐到终点站,又坐回来。车厢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他看着每一个靠窗的位置,想象她曾经坐在那里的样子。

    司机问:“小伙子,你去哪?”

    他说:“就坐着,可以吗?”

    司机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那是个中年男人,或许见过太多这样失魂落魄的年轻人。

    车开到终点站,所有人都下车了。司机点了一支烟,从后视镜里看他:“失恋了?”

    他点头。

    “多大了?”

    “23。”

    司机吐出一口烟:“年轻啊。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为个姑娘要死要活过。现在想想,屁大点事。”

    “不是屁大点事。”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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