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www.kushuxs.net
苏砚是被一阵尖锐的耳鸣惊醒的。那声音不像鸟叫,不像风声,更像是有人用指甲在生锈的铁皮上反复刮擦,又像是无数细小的玻璃碴子在他脑子里开了一场混乱的舞会。他蜷缩在村口土地庙那半塌的门槛下,身下是冰冷坚硬的条石,胃里火烧火燎的空洞感并没有因为昨晚勉强咽下的几口野菜糊糊而缓解多少——但此刻,这该死的耳鸣比饥饿更让他烦躁。
“别吵……别响……”他抱着脑袋,干瘦的手指插进油腻打结的头发里,**声从牙缝里挤出来。眼前开始出现彩色的光斑,光斑里浮动着奇怪的符号:歪歪扭扭的线条,像是蚯蚓爬过的痕迹,又像某种他不认识但莫名熟悉的文字,还有几个清晰的数字“1、2、3”,在他眼皮底下跳来跳去。
突然,一个声音在他脑子里炸开,清晰得仿佛有人就贴着他的耳廓在说话,语调平板,没有起伏:
“用英文画符,用儿歌念咒。此乃太初仙法,失传千年,唯汝可得。速行。”
声音戛然而止,耳鸣和光斑也瞬间褪去,就像潮水退去后露出光秃秃的沙滩。苏砚猛地坐起身,动作太急,眼前又是一黑,险些栽倒。他扶着冰冷的庙墙,大口喘着气,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惊疑未定,但更多的是一种逐渐燃烧起来的、近乎癫狂的光芒。
“英文……画符?儿歌……念咒?”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他低头看着自己那双脏污不堪、骨节突出的手,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刚才幻觉中那“神谕”带来的、冰冷的触感。“对!我记起来了!我乃尘微子,得仙尊于九天之上亲授‘洋文符咒’与‘仙乐真言’,专治人间一切无名之症,化解红尘百般郁结之气!”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也不知道“尘微子”这个道号从何而来,但此刻,这个念头像一颗烧红的钉子,狠狠楔入他混乱而饥饿的意识深处,再也无法拔除。他撑着墙壁站起来,拍了拍身上那件破麻衣——其实只是徒劳地扬起一阵灰尘——努力挺直了那因长期营养不良而微微佝偻的脊背。现在,他觉得自己不是在流浪乞讨,而是在“巡游领地”,寻找那些需要“仙法”救赎的迷途信众。
傍晚时分,村子里飘起了更加浓郁的炊烟和若有若无的食物香气。苏砚的肚子叫得更响了,但他强忍着,循着味道和隐约的说话声,摸到了村口那棵巨大的、据说有上百年树龄的老槐树下。
几个妇人正围坐在槐树下的大青石旁,一边择着野菜,一边低声说着家长里短。她们大多是中年或老年,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脸上带着常年劳作留下的风霜痕迹。一个扎着深蓝色头巾、眼角皱纹深刻的阿婆眼尖,最先看到了踟蹰走近的苏砚。
“哎,是那个……”阿婆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用胳膊肘碰了碰旁边的妇人,压低声音。其他几个妇人也纷纷抬头,目光齐刷刷地落在苏砚身上。眼神里有好奇,有打量,有不易察觉的警惕,也有一丝昨日目睹李仙师“神迹”后,对一切僧道打扮之人残留的、模糊的敬畏。
苏砚在她们面前约莫五六步远的地方站定,努力学着记忆中李仙师那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双手背在身后(其实是为了掩饰因虚弱和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下颌微抬,用一种刻意放慢、试图显得沉稳,却因中气不足而有些飘忽的语调开口道:
“无量天尊。贫道尘微子,奉仙尊法旨,巡游至此。见此地上空有‘气郁之象’盘桓不散,特来察看。尔等近日,可觉心神不宁,琐事烦扰,或家宅之中,时有莫名嘈杂,扰了清净?”
几个妇人面面相觑。蓝头巾阿婆迟疑了一下,她是昨天抱着发烧孙子求李仙师的那位,心里对“仙师”之流正怀着极大的感激和敬畏,虽然眼前这位看起来……着实寒碜了些,但万一也是真有道行的呢?
“仙……仙长,”阿婆放下手里的野菜,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语气带着试探和小心,“俺们就是寻常干活,没啥心神不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