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只是用那双复杂到极点的眸子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决然转身,留下一个清冷孤绝的背影和一抹若有若无、却萦绕他心间许久的冷香。
那是投在他心湖的第一块石子,涟漪虽微,却持久未散。
第二次,那荒唐旖旎却又危机四伏的山洞。
她身中奇毒,意识模糊,如同受伤的幼兽般闯入他疗伤的隐秘之地。
阴阳合欢散的药力焚燃理智,黑暗中,温香软玉在怀,呼吸交织,肌肤相贴,一夜缠绵,蚀骨销魂。
醒来后的尴尬几乎凝成实质,她的愤怒如同冰锥,她的眼神复杂得能溺毙人,有杀意,有羞耻,或许……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因这最亲密接触而产生的微妙牵连?
他当时心乱如麻,不知如何面对,只能强作镇定,但心底却已烙下一个清晰的印记:这是他云易的女人。无论如何,将来定要寻到她,问个清楚,担起责任。
岂料,命运弄人,再相见,竟是这般生死诀别的场景!
这七宝琉璃塔……这该死的幻境!为何能如此真实?这些深埋在他心底、连自己都未曾仔细梳理、甚至刻意回避的情愫细节,为何会被如此精准、如此残忍地捕捉、放大、演绎出来?
这究竟是比干丞相设下的、针对道心最脆弱处的残酷拷问,它窥探并放大了他内心对失去、对无能的最深恐惧?还是冥冥之中,未来某个真实的时间碎片,通过某种不可知的方式,投影到了现在,给予他最严厉的警示?
抑或,这座神秘的古塔本身,就拥有窥测命运长河支流、呈现某种“可能性”的恐怖能力?
分不清了,真的分不清了。
此刻,任何理性的辨析都显得苍白无力。
怀中这具躯体冰冷的触感,那一点点消散的、曾与他紧密相贴的体温,那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气,以及心底那片如同被最锋利的冰锥反复穿刺、搅动、最终彻底化为齑粉的剧痛……这一切感官的洪流,汇聚成滔天巨浪,将他残存的理智彻底淹没!
真实!
唯有这刻骨铭心的痛,才是唯一的真实!
爱别离……原来,这就是“爱别离”之苦的极致吗?
不是“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的淡淡惆怅,不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的无奈叹息,而是……眼睁睁地、无比清晰地地看着所在乎的人,为了拯救卑微无能的自己,在眼前以最惨烈的方式凋零、逝去!
而自己,却只能像个废物一样,被钉在原地,连动一根手指的力量都没有,只能无助地感受着生命的流逝!
这种痛,早已超越了肉身承受的极限,它直接作用于灵魂的最深处!
比牧尘牧风那凌迟般的折磨,更痛千倍、万倍!
那是源自生命本能的、对失去挚爱的恐惧,与滔天无力感交织成的绝望之网,将他紧紧缠绕,几乎窒息!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野兽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呜咽,破碎地溢出。
他没有流泪,眼眶干涩灼痛,仿佛所有的液体都已随着心一起被碾碎蒸发。
但整个心脏,却像是被一只无形而冰冷的大手狠狠攥住,然后用尽世间最残酷的力量,一点点地、缓慢地捏碎,痛得他浑身控制不住地痉挛,每一寸肌肉都在哀嚎。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苦过。
哪怕是幼时初次练功,行差踏错,走火入魔,经脉如焚;哪怕是面对十万大山中那头即将化蛟的巨蛇,死亡阴影笼罩;哪怕是刚才被牧尘牧风如同戏耍牲畜般百般折磨,骨骼尽碎……所有过往的痛苦叠加起来,在这份眼睁睁失去的、撕心裂肺的剧痛面前,都渺小得如同尘埃!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