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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船终于靠了岸。江浦镇的码头比来时那边更显破败,几块凹凸不平的青石板搭在泥泞的滩涂上,就算是埠头。船夫将缆绳随意绕在一根歪斜的木桩上,便蹲回船尾,重新点起了旱烟,对船客的去向漠不关心。

    清辞扶着李浩,踩着摇晃的船板踏上湿滑的石板。暮色四合,雾气在镇子里弥漫得更厉害,远处的房屋只剩下轮廓,近处的景物也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水汽里。空气里混杂着江水、鱼腥、柴火烟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败气味。码头边上散落着几个简陋的窝棚,里面透出昏黄油灯的光,映出几个蜷缩的身影,大概是等活计的苦力或无处可去的流民。没有人多看他们一眼,仿佛他们只是这暮色与雾气中,两个无关紧要的影子。

    “先找地方落脚。”李浩的声音低而哑,嘴唇干得起了皮。渡江时那阵强打的精神似乎耗尽了,此刻全靠清辞的搀扶才站稳。他的掌心依然烫得惊人。

    清辞点头,目光在昏暗的街巷间逡巡。这小镇沿江而建,街道狭窄弯曲,两侧的房屋多是木板或土坯搭建,高矮不一,不少已经歪斜。店铺大多已经打烊,只有少数挂着“客栈”、“酒”字灯笼的铺面还透出些昏黄的光,但也门庭冷落。她不敢去客栈,那渡口兵丁虽打发了,谁知会不会另有眼线。这镇子虽小,却是水陆交汇之处,三教九流混杂,未必没有那“有心人”。

    “那边,”李浩抬了抬没受伤的右手,指向一条更窄、更暗的巷子,那里几乎没有灯火,只有雾气在黑暗中缓缓流动。“先避开大路。”

    两人搀扶着,拐进那条暗巷。巷子窄得仅容两人并肩,脚下是湿滑的碎石和不知名的污物。两侧是高耸的、黑黢黢的山墙,隔绝了外界最后一点微弱的天光。寂静,只有他们自己压抑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这寂静比喧嚣更让人心慌。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巷子到了尽头,横着一条稍宽些的土路,路边稀稀拉拉有几户人家,窗户黑洞洞的。就在巷口拐角,一棵歪脖子老槐树下,立着一间低矮的土坯房,门板破旧,门楣上挂着一块风吹日晒、字迹几乎磨平的木牌,隐约可辨是个“栈”字。这“栈”字前面似乎还有个字,但完全看不清了。门口没挂灯笼,一片漆黑,不像是开门做生意的样子。

    “这里……”清辞有些犹豫。

    “试试。”李浩喘息了一下,额头的汗在昏暗中闪着微光。“偏僻,不起眼。”

    清辞咬了咬牙,上前叩门。门板发出沉闷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等了片刻,毫无动静。她又加重力道敲了几下。

    “谁啊?”里面传来一个苍老、含糊,带着浓重睡意的声音,似乎被惊扰了很是不悦。

    “老人家,行个方便,借宿一晚。”清辞尽量让声音显得温和无害。

    里头窸窸窣窣一阵,门“吱呀”一声拉开一条缝。一张布满皱纹、睡眼惺忪的脸探出来,是个干瘦的老头,披着件打满补丁的棉袄。他眯着眼,借着远处不知谁家窗户透出的那一点微光,上下打量两人,目光在李浩身上停留了片刻,浑浊的眼睛里闪过警惕和估量。“没地方,打烊了。”说着就要关门。

    “我们给钱。”清辞急忙道,声音压得更低,“只要一间房,能避风遮雨就行。我兄长病了,走不动了。”

    老头关门的手顿了顿,目光在清辞脸上和李浩苍白的脸上扫了几个来回,尤其在清辞还算整洁的衣饰上停了停,似乎在权衡利弊。最后,也许是两人落魄却不似歹人的样子,也许是“给钱”二字起了作用,他侧身让开一条缝,嘴里嘟囔着:“就剩一间偏房,没窗,潮得很,你们不嫌就进来。先说好,房钱一天一块大洋,热水另算,饭食没有。”

    这简直是敲诈。但清辞和李浩对视一眼,别无选择。清辞从怀里摸出最后一块银元,那是从南京带出来的最后一点了,指尖冰凉。她将银元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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