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几棵老树叶子枯黄,枝干扭曲,像是在无声地控诉着旱情的残酷;偶尔能看到几个百姓,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牵着瘦骨嶙峋的牲口,漫无目的地走着,像是在寻找着最后一丝生机。
到了安置的院落,姚则远顾不上休息,立刻找来当地的老吏打听情况。老吏叹了口气,摇着头说:“大人,您是不知道啊,这伊州已经旱了三年了。第一年还能靠井水勉强维持,第二年井水就开始见底,第三年连河床都露出来了。百姓们没办法,只能挖苁蓉、采草药换点粮食,好多人家都逃荒去了,剩下的也都是在苦苦熬着。”
姚则远的心沉了下去。他走到院落外的空地上,蹲下身子,抓起一把土,在手中揉搓。土块干燥得没有半点湿气,一捏就碎,混着许多沙砾。他抬头望向天山的方向,眉头紧锁:“雪水呢?天山的雪水怎么引不过来?”
“引不来啊!”老吏叹了口气,“以前也有过水渠,可年久失修,早就淤塞了。再说,挖渠需要人力物力,这几年旱情严重,百姓连肚子都填不饱,哪有力气挖渠?官府也试过组织修渠,可银子粮草都短缺,最后也不了了之。”
姚则远沉默了片刻,忽然站起身,目光坚定:“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他转身走进院落,对姚子瑜说:“子瑜,把我的舆图和笔墨拿来。”
油灯下,姚则远摊开伊州舆图,手指在上面反复比画着,炭笔在纸页上飞快地勾勒着沟渠的走向。他结合《西疆水文志》的记载和老吏的描述,将可能的水源点一一标注出来,又规划着引水渠的路线,一笔一画,都透着认真与执着。
姚夫人看着他专注的模样,忍不住劝道:“则远,你现在是戴罪之身,何必这么拼命?这旱情不是一日两日能解决的,万一搞不好,还会惹祸上身。”
姚则远抬起头,眼神清澈而坚定:“我知道自己是戴罪之身,但正因为如此,才要多做些实事,赎清自己的罪孽。百姓们在受苦,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不管。再说,这是大炎的土地,我不能让它就这么荒下去。”
接下来的几日,姚则远每日都带着舆图,亲自出城勘察地形。戈壁滩的日头毒辣得能烤脱人一层皮,他的官袍早已被汗水浸透,又被烈日晒干,反复几次后,衣料上结满了白色的盐渍。靴底磨破了,他就用草绳紧紧缠上,继续在荒漠中行走,丈量土地,记录地形,寻找任何可能存在水源的痕迹。
一日,他巡至城郊的红柳沟,远远就听见一阵争吵声。走近一看,只见几个农户正围着一个少年拳打脚踢,少年怀里死死护着一个破陶罐,罐口晃出浑浊的水痕。“偷水贼!竟敢偷我们的水!”一个壮汉怒吼着,又踹了少年一脚。
姚则远急忙上前拨开人群,喝止了他们:“住手!有话好好说,何必动手打人?”
那壮汉转过身,见是个穿着官服的人,虽然不知官职大小,却也暂时停了手,愤愤地道:“大人您不知道,这小子偷我们的水!我们好不容易从深井里打出一点水,准备浇庄稼,却被他偷了去!”
姚则远看向那少年,少年约莫十三四岁,面黄肌瘦,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脸上满是泥土和泪痕,嘴角还挂着血丝,却依旧死死护着怀中的陶罐,不肯松手。“我没有偷!”少年倔强地喊道,声音带着哭腔,“这水是我在北面山洞里接的,是岩缝里滴下来的水,不是你们的!”
“胡说!这附近除了我们那口井,根本没有其他水源!”壮汉不依不饶。
姚则远看向少年,轻声问:“你说的山洞在哪里?里面真的有水?”
少年哆哆嗦嗦地抬起头,牙齿磕得咯咯作响,声音微弱:“就在……就在北面的鬼洞……岩缝里滴水,我接了三天,才接了半罐……”
姚则远心中一动,从袖中掏出所有铜钱,递给那个壮汉:“这位大哥,这孩子我替他赔罪,这些钱,够买几罐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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