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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蝎”勘探车行驶在空阔的古河道中,像一粒微尘在巨兽的消化道里缓缓移动。车头灯的光柱在百米外就被无尽的黑暗吞噬,只能照亮眼前一片布满光滑砾石的河床。两侧岩壁在灯光边缘若隐若现,呈现被水流冲刷了数百万年才形成的、波浪状的流线纹理。洞顶高得看不见,雷达显示平均高度在八十米以上。
车内仪表盘的荧光是唯一稳定的光源。岳坤把车速维持在每小时十二公里,多关节履带碾过砾石时发出持续不断的、单调的“咔啦”声。行驶了三小时,周围景象几乎没有变化——除了岩石,还是岩石。
“我们好像在原地踏步。”林雨的声音从后座传来。她正用便携显微镜观察刚才停车时采集的一块石膏样本,“连微生物痕迹都没有,这里干净得像被消毒过。”
“古河道封闭至少几十万年了。”苏妍头也不抬地盯着环境监测屏幕,“没有能量输入,没有有机质,连厌氧菌都难以生存。这里的生态系统……是零。”
“好消息是,我们暂时不用担心未知病原体。”赵铁军检查着随身武器的能量状态,“坏消息是,如果车坏了,连能吃的苔藓都找不到。”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车内响起一阵轻微的、但持续不断的“嘀——嗒——嘀——嗒——”声。
像生锈的钟摆,又像水滴落在薄金属片上。
所有人动作一顿。
“什么声音?”岳坤降低车速。
苏妍迅速调出车辆自检界面,屏幕上的系统状态图一片绿色。“所有主系统正常。不是警报。”
声音还在继续,很有节奏,每隔一点五秒一次。在寂静的车厢内显得格外清晰,甚至有些恼人。
赵铁军解开安全带,侧耳倾听了几秒,然后弯下腰,把耳朵贴近驾驶舱地板。“声音传导有固体特征。来自车体左前部,大概率是悬挂或传动系统附近。”
“悬挂系统自检正常。”苏妍皱眉,“压力数据稳定。”
“数据是数据,声音是声音。”赵铁军从工具包里掏出一个长柄听诊器一样的机械听诊杆,前端贴在左前侧车体上。他闭眼听了十几秒,然后睁开眼,语气笃定:“34号管路的固定卡箍松了。管路本身没事,但卡箍在车辆振动时轻微撞击副车架。典型的金属疲劳断裂前兆。”
“不可能。”苏妍调出34号管路的实时振动频率图,“你看频谱——峰值在120赫兹,这是二级液压缓冲垫老化磨损的特征频率。卡箍松动的特征频率应该在80到90赫兹之间。”
“那是理论值。”赵铁军把听诊杆递给她,“你听实际的冲击回声衰减曲线。每次‘嘀嗒’后有一个13毫秒的微弱二次回响,这是卡箍特有结构产生的共振腔效应。液压垫磨损的声音是连续的‘嘶——’,不是间断的‘嘀嗒’。”
苏妍接过听诊杆,仔细听了半分钟。她眉头皱得更紧,但眼神里闪过一丝服气。“……你是对的。有微弱共振腔效应。但振动频谱为什么显示——”
“因为你们的传感器贴在主管路上,卡箍撞击的振动通过管路传导,被传感器捕捉并错误归类了。”赵铁军从座位下拖出一个小型维修工具箱,“停车,我需要十分钟。”
岳坤将车停稳。赵铁军和苏妍穿上简易防护服,从车底检修口钻了出去。车内剩下岳坤和林雨。
林雨凑到侧窗边,用手电照着外面的岩壁。“岳博士,你父亲当年一个人开车下来的时候……会不会也觉得这声音很烦?”
岳坤愣了一下。这个问题很……人性化。他想象了一下父亲坐在这个驾驶座上,独自面对无边的黑暗和恼人的异响。父亲会怎么做?大概会停下车,一边哼着走调的老歌,一边慢条斯理地把它修好。
“他应该会把它修好。”岳坤说,“-->>